文與圖／邱秀堂

立冬進補過後的夜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阿婆（祖母）鍾細妹（生一九○七年十月二日~卒一九八三年六月二十八日）。這是她去世三十二年後，阿婆第二次來到我夢中，她和我的一位鄰居（也已過世，是我媽媽的好友）還有我，同時在一個辦桌的歡樂場合。夢醒，我問娘家人，阿婆的生卒年月日？原來當天十一月十三日（農曆十月二日），正是我阿婆一○八歲的冥誕。

繼第一次夢到阿婆已超過二十年，當年我跟娘說：「我夢到阿婆。」媽媽即在清明掃墓時多燒了一套紙衣給阿婆。我阿婆是虔誠的佛教徒，初一、十五的早上都吃素，晚年於佛光山皈依受戒依止星雲大師，成為在家居士後，從此茹素，所以家裡也特別為她準備一份素食餐具。我長大在外求學、工作後，返回屏東都會特別買素食餐點或素包子給阿婆吃，因而常贏得阿婆的歡心。阿婆在親朋友人中被稱為「慈禧太后」，能被她誇讚，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光榮又開心的事。

我三姑姑曾跟我說：「我媽媽，也就是你阿婆，在你祖父任村長時，幾乎每天中午都要備三桌的菜，給家裡的訪客和長工吃午餐，她非常會做菜。」記憶中，持家有道的阿婆，在一九六○年祖父邱來發過世家道中落後，仍然於每天下午像魔術般，變出一些加紅糖煮出來的麵食甜點，給我們當小點心吃；至今我腦海裡仍然記得，阿婆於立冬時幫我們進補的味道與她愛吃的細細小芫荽（又稱洋茴香）。

喜愛蒔花弄草、舞文弄墨的祖父，寫得一手好字，當年他擔任村長籌建「文筆亭」，落成時兩旁的對聯「文氣呵時驚天動地，筆花開處舞鳳飛龍。」即是出自祖父之手。

祖父是獨生子，正確說法是養子，因為阿太（曾祖母）早年守寡未曾再婚，抱養祖父到邱家後，他的生母也同住在美崙村，所以我阿婆嫁到邱家後，除了協助自己先生（我祖父）的事業和家務，也需要伺候兩個婆婆，或許造就了阿婆，吃苦耐勞、非常能幹，既傳統又現代的新女性。

我們住的竹田鄉美崙村是很偏僻的鄉下，印象中當年鄰居還用爐灶燒材火煮食，而我阿婆主持的家，已用瓦斯做三餐，非常便利。阿婆辛苦持家，十分勞碌，但仍有雅興幫忙祖父養花，這幾年每到春天，娘家榕樹上寄居的石斛蘭開得有如瀑布般，非常壯觀，散發陣陣幽香的粉紅色石斛蘭，其實老早就在祖父母時代已繁花盛開了。

我深信，已過世三十二年的阿婆和祖父在天之靈，仍然護佑著美崙家園，就如石斛蘭花語：慈愛、祝福、喜悅。阿婆，謝謝您照顧我們，我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