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開法師（佛光山寺副住持、南華大學使命副校長）

案例二：廖老先生的人生最後畢業考（續）

我查了一下行事曆，剛好去年五月三日我要隨林聰明校長一起去教育部報告教學卓越計畫執行績效，報告結束後沒有其他的行程，可以和廖老先生見面一談。我希望先多了解一下老先生的身心狀況，以便在和他見面時，能順利切入主題，以下是廖師姐告訴我有關他父親的情況。

廖老先生民國二十八年生，虛歲七十六，二○一三年身體檢查時，已經發現右肺中葉出現惡性腫瘤，縱膈膜及右鎖骨上窩有廣泛性轉移淋巴結，侵犯到氣管及頸部段的食道，頭臂靜脈有點栓塞。經醫師診斷，病變部分靠近心臟，位於心氣室和肺中間，形成十公分大的腫瘤，已經是肺癌末期。

醫師想說服家屬進行切片下藥治療，廖師姐問醫師可以開刀嗎？醫師回覆無法開刀，因為如果進行手術的話，病人極有可能在手術檯上就不治身亡。又問醫師最壞狀況如何？醫師的答覆是：十公分大的腫瘤破裂或心肌梗塞，當下廖師姐並沒有據實告知老爸病情的嚴重性。

老人家並不想做切片治療，而且他覺得一旦入院就很可能出不了院，老人家真的很聰慧。因此，她和弟弟有了共識，不要讓年邁的老爸遭受醫療的折磨及干預。與父親達成共識，尋求中醫治療，以控制肺部症狀不再惡化。經中藥治療後，肺部情況頗有改善，每次到醫院回診追蹤，醫師看了X光片報告後，都大惑不解為何病況會進步，因為西醫認為沒有做切片根本無法下藥。他們姐弟深知肺部情況雖然有改善，但十公分大的腫瘤依然會與老爸共存，他們必須坦然面對生死。

廖老先生原本身體非常十分硬朗，冬天從不穿外套，如今健康狀況一落千丈，讓他深感挫折。廖師姐就開導他勿對身體過度執著，此一肉身已經使用圓滿，這就是自然老化以及人生賞味期將盡的徵兆。

老先生一直以來都是獨居生活，平常當慈濟資源回收義工，即使生病了也從未缺席。老人家雖值肺癌末期，因為原本身體硬朗以及症狀控制得宜，從外觀看來一點都不像癌末病人，也沒有病態表情，生活如常。

二○一四年四月十四日，老先生因為肺部積水，入住亞東醫院胸腔內科，抽了肺水，醫師又安排CT（電腦斷層掃描）及MRI（核磁共振攝影）檢查，根據檢查結果，預估僅剩三至六個月的壽命。廖師姐深知此時她必須據實告知老爸，但沒有透漏他僅剩幾個月的壽命，同時詢問他願不願意簽署「預立安寧緩和醫療暨維生醫療抉擇意願書」，老爸同意簽署。

雖然老先生外觀看起來較一般同齡老人健康，可是內在並非如此。廖師姐的雙親因彼此個性因素已經分居近三十年，母親於二○一二年十二月因原位乳癌而動過手術。四月十六日老先生出院，師姐和弟弟已有共識，不能再讓老爸獨居，但因為他們都要工作，無法就近照顧，綜合以上因素，再加上安全考量，他們決定於四月二十一日將老爸安置在新北市板橋區春天安養中心，靠近母親及姐姐家附近，姐姐每天下班會去探視他，假日也會帶他回家以及到戶外走走。

四月二十三日，去亞東醫院回診結束後，在回停車場路上，有一位出家師父在托缽，經過時老先生回頭看了師父一眼，師姐問他想供養師父嗎？他點點頭，師姐拿了一百元給他，之後走向停車場時他又回頭看那位師父，師姐有問他：您是想用自己的錢供養嗎？他點點頭，就拿出自己的錢以恭敬心供養師父。從這件小事可以看出，廖老先生與佛有緣，也很有善根。

其實，早在去年三月之前，廖師姐就開始慢慢對老爸宣導要坦然面對老病才能生死自在，要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平時他們在閒聊時，也會談到人生最後一程應如何處理。雖然看起來老爸很坦然面對生死，但是廖師姐感受到他的信受度大約六、七成，還是受限於親情的包袱，還差一點門檻需要越過，老人家跟師姐的朋友抱怨說：我女兒認為我的身體不行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