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默子

今年年初參加了睽違四十年的小學同學會。小時候和我走得近的幾個女同學都到場了，唯獨小麗沒出現。印象中活潑開朗健談的她，應該會是第一個報名參加的才對，怎麼都不見她的身影。結束後趕快打電話給她，這一聊就是兩個多鐘頭。

在六○年代，小麗家算是豐衣足食的有錢人，從小不愁吃穿，家裡一大片魚塭，父母和兄長把她當成掌上明珠般地疼寵，看在眼裡，我們既嫉妒又羨慕。當我們三餐飯桌上，只有地瓜稀飯或番薯簽蓋著一層薄薄白米飯，偶爾有鹹魚醬瓜、豆豉豆腐乳就很神氣了，小麗家卻三餐魚肉吃不完，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自國中畢業後，我們就很少聯絡，這一別就是四十年，再聯絡竟是在電話中回憶以往，不禁為好命的小麗掬把同情淚。

她高中一畢業就跟著父親學養魚賣魚，跟著兄長在自助餐店裡忙進忙出，不到兩年，依媒妁之言嫁作商人婦，也就是附近的賣雞大戶。

上有公婆下有小叔小姑，加上兩年內生了二子，為了照顧一家老小，先當了幾年家庭主婦，由先生一人忙裡忙外，張羅雞鴨生意，那時正是生意顛峰期，怎知先生身心俱疲，得了肝癌。

此時，正是孩子開始要上學花錢的時候，老公病倒了，全家人的重心突然瓦解崩塌，小麗只能咬緊牙關一肩挑起重責大任，慶幸從年輕時就跟著父兄一起做生意，如今要單打獨鬥，當然得毅力加上體力。

她堅強地扛起養家重擔，生活開銷醫藥費雜七雜八通通要花錢，批雞鴨勤快叫賣，不分晝夜晨昏，一天休息時間有限，一家子要吃喝，不勤快點怎行？

病了幾年的先生還是不敵病魔，走了；但擔子依舊沉重，年邁的公婆和兩個青春期的兒子還是要倚靠她。她只好更努力做生意，一台小貨車走遍鄰近村落，殷勤的付出總算是有了代價及收穫，公婆壽終正寢，兩個兒子也順利完成學業，出社會做事，總算苦盡甘來。

小麗才想說，終於可以喘口氣，把扛家計的重擔交棒，怎知大兒子在一次意外事件中，精神出了嚴重問題。若是肉體上的病痛，還可以到處尋良醫診治，但心理的重症該如何是好呢？

年過半百的小麗，體力已大不如前，為了生活，她還是得再咬緊牙關賣雞鴨營生，而小兒子有自己的主見，根本不想接班，有理想有抱負，為了追求夢想出外去打拚，一年見不到幾次面。小麗早就習慣了，幾十年來不都是她在忙碌嗎？日子這樣過，都習以為常了，反正天天都是工作天，只要日子過得下去，人平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