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克己(1196-1254),字復之,號遯庵、菊莊,絳州稷山人(今屬山西省),金代文學家,「河汾詩派」代表詩人(黃河、汾河間的金朝遺民詩人,見房祺《河汾諸老詩集》)。與其弟成己(字誠之,號菊軒)同負盛名,禮部尚書趙秉文稱為「二妙」(克己孫段輔輯為《二妙集》),時人美讚「儒林標榜」。兄弟皆登進士,然仕途崩阻,僅能倚仗柴門,清閒田趣,深居龍門山。
〈西江月〉乃是其登高之作:「人與寒林共瘦,山和老眼俱青。琤然一葉不須驚。葉本無心入聽。氣爽雲天改色,潦收煙水無聲。夕陽洲外片霞明。涵泳一江秋影。」首二句對仗工整,兼具修辭學「映襯格」的雙襯之美。人與林、山與眼是對位關係,物我齊心交感,登高山而人與寒林皆卑微同瘦,互為青睞、垂青的對象。「老眼俱青」化用竹林七賢之一阮籍典故:「籍又能為青白眼,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大悅,乃見青眼」(《晉書‧阮籍傳》)。「青眼」是正眼看人之意,現代罵人「白目」的典故,大概可追溯至此了。
「共瘦」、「俱青」是本詩小序「久雨新霽」的隱喻,以此展延雨後登高的視野,葉落無驚而入定,殘葉亦是禪趣自生,自外天地不求擲地之「聽」。
登高本應萬籟俱寂,然雨後天淨雲亮,空間「色改」而動,煙波謐江「無聲」而靜,秋意高升,晚江瀲灩,夕色突映江洲,秋情兀自在江河上明亮。
另一首〈滿江紅〉則秋意荒寂:「秋雨既盛,草萊蕪沒,殆不可見。」以荒草漫滲,傾訴不遇心境,「疏籬下,此花能保,英英鮮質。盈把足娛陶令意,夕餐誰似三閭潔。」英英鮮質是在荒蕪時代中自鑄風采,高潔令陶淵明愉悅,使屈原夕餐自存本真。清人況周頤《蕙風詞話》:「讀之令人增孔懷之重」,孔懷即兄弟之情。此詩序言「寄菊軒弟」,懷弟而懷己,二段咸以菊花為號,自秉行事高潔,不從流俗:「汝身孤特應難立,漫臨風,三嗅繞芳叢,歌還泣。」世道崎嶇,只能迎風當歌,對泣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