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郁美

鳳飛飛是正港的台灣人，出生、葬厝於桃園大溪。出道前受的教育不高，當紅時期逢國民黨執政，她唱過〈我是中國人〉這樣充滿民族正氣的歌。又因當時大力推動國語教育，她的「ㄓㄔㄕㄖ」常被詬病「國語不標準」、「錯誤示範」。

二○一五年衛福部（前身為行政院衛生署）公布「十大療癒歌曲」，衛福部心口司長（心理及口腔健康司）陳快樂表示，醫學研究證實，經常接觸音樂節律，可舒緩人體腦波、心跳、腸胃蠕動和感應神經，可活化「快樂中樞」杏仁核，進而使身心復甦。並舉了幾個例子說明好幾位病患由憂鬱轉快樂的實證。

這當然是美意，結果選拔出來的前三名療癒歌曲分別是：鳳飛飛的〈祝你幸福〉、台語創作歌手黃士祐的〈心內有數〉、蘇打綠的〈十年一刻〉。

筆者一開始懷疑好歌千萬首，為何這三首居先？以〈祝你幸福〉來說，那是一九七二年出版，由林煌坤作詞、林家慶作曲，經過無數人翻唱，確實是好歌。歌詞如下：「送你一份愛的禮物，我祝你幸福。不論你在何時，或是在何處，莫忘了我的祝福。人生的旅途，有甘有苦，要有堅強意志。發揮你的智慧，留下你的汗珠，創造你的幸福。」這首歌既簡單好唱，又充滿勵志，難怪流傳甚廣。

問題是，當今四十歲以下的人根本不識，在年輕人眼中算是老歌，那麼這「十大」的調查對象是否不夠周全？

換個話題，在維基百科鍵入「鳳飛飛」三字會出現完整的介紹，其中「歌唱特色」項目中這樣評價：「鳳飛飛演唱自己的歌曲時，常不自覺在歌詞中夾帶台灣國語發音。」然後拿〈祝你幸福〉作例子：

❶該捲舌的都沒捲舌如「祝」、「處」、「珠」，不該捲的反而捲了如「造」唱成「照」。

❷ㄣ、ㄥ不分，如「幸」唱成「信」。

❸學過聲韻學、古漢語者都知道「古無輕唇音」，因此台灣人普遍把佛教說成「活教」，吃飯根本變成了「粗換」。同樣地，鳳飛飛把「發」唱成了「花」。

筆者耳力不佳，實不知這位維基作者所說是否屬實。再問鳳姐：你會不會把自己的名字唸成了「鬨揮揮」？

二○一二年，一向捍衛台灣主權不遺餘力的國小教師黃招榮寫了一篇文章：「從鳳飛飛的ㄓㄔㄕㄖ談起」，不客氣地批評了當時的國語政策，其中有一段這樣說：「語音中有翹舌音（俗稱捲舌音）的，幾乎都源自天氣很冷的地方，如英國、美國、蘇聯及中國北方。因為天氣冷，為了避免說話時寒風灌進體內造成不適而生病，說話的動作盡可能避免張開大口，只在嘴唇邊完成。中國北方天氣寒冷，翹舌音遂成為中國北京話的一部分。」

在台灣的菲傭與來自美國、加拿大的人所講的英語，最大的差異就是有無翹舌音。我去東南亞國家旅遊時，我發現他們的語音特性跟台灣很像，沒有翹舌音，都是屬開口呼的音。我不知黃老師所述是否有學術根據，還是純屬他的個人推測？不過，他引述學者李筱峰的說法：嘲笑台灣人不會說翹舌音是一種「文化歧視、語言歧視」。

在我們眼中香港的問題可能更嚴重，北京政府希望淡化粵語、正（繁）體字，改為全面推動普通話、簡體字，已引起極大反彈。因為這意味著滅絕母語、鄙視文化、「追求一致」的粗暴舉動，適當嗎？

再拿瑞典天團ABBA為例，早在四、五十年前他們以英語創作歌曲風靡全世界，他們的英語發音也不標準，可有人嫌棄？所以，別再嘲笑鳳飛飛了，「歌唱風格」可比「發音標準」重要得多。

註：黃招榮〈從鳳飛飛的ㄓㄔㄕㄖ談起〉見http://talk.ltn.com.tw/article/paper/560925，〈十大療癒歌曲〉見https://www.ettoday.net/news/20150128/45960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