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歸靜

睡到四腳朝天，冷氣的風吹拂過我身上的長毛，以每分鐘六六拍行板的節奏，規律搖擺著，讓我想起〈敕勒歌〉中吟唱的「天蒼蒼，夜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牛羊沒見影，倒是見到我嫩白的肥肚子。忽而聽見肚子發出咕咕聲，打破夜晚的寂清，格外不協調。

驚醒的我，翻了個身，睜眼一望，望見坐在我旁邊看電影的貓奴，原來是他，「你這也太誇張的大聲了吧。」被他吵醒的我，忍不住抱怨，他沒說話，一手揉揉自己的小腹，另一手摸摸我的頭，彷彿想讓我重返夢鄉，雙眼始終盯著螢幕，那是金城武與梁詠琪主演的《向左走，向右走》。直到螢幕最後出現二○○三年出品，他發出比肚子叫更大聲的聲音：「這電影都二十年了呀！」

我來到地球上才九年，二十是個什麼長度，我很模糊。貓奴解釋：「你若從出生第一個月開始每天吃一個罐頭，現在才吃三千兩百多個，距離二十年，還可再吃四千個左右。」哇，我聽到關鍵詞──四千個罐頭，一個多到我數不清的數量。

貓奴說：「二○○三年我們家的貓還不是你呢，我也還沒結婚呢……金城武跟梁詠琪好年輕……這時光啊……」忽然，他肚子又起一陣波濤，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長長地吁了口氣，起身去廚房，我望著他在夜晚昏暗燈光下的背影，顯得比白天清瘦，依然挺拔，但似乎多了三分陌生，我也不知道二○○三年的他，遇見我之前的他，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眼前的這一切符合他的期待嗎？我，是他遇見最美麗的意外嗎？

我聽不見答案，卻聽見他從廚房走來，左手拿著他烤好的吐司，右手是我的罐頭，我想起年初時貓奴給我的要求：「不許多管閒事，不許饕口饞舌，不許意氣用事；要聽話，要長命百歲，要多陪伴我們。」不饕口太難了，長命百歲也不是我能掌控，但今天知道了我有四千個罐頭可以吃，不用排著隊也拿得到罐頭的號碼牌，我會吃慢一點，讓時間走慢一點，讓二十年慢慢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