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外

自從小秋建立了華人活動中心，他父親阿丁也變得更加熱情。一應活動跑前跑後自不必說，還在閒地種花供人觀賞、帶自種蔬菜分享……樂此不疲。

但他也漸漸看不慣他人。阿甲的妻子因他盛情邀請而來，他卻當眾質問她為何總戴口罩，說疫情已過不必再緊張兮兮。甲妻只好怒懟道：「那我只為遮醜，總行了吧？」拂袖而去。

阿丁卻仍我行我素。那天又譏諷正在觀花的本棱，說不如自己更懂奉獻。另一日又聽他在吵嚷，指責有人亂扔垃圾；阿三請他小點聲，他卻批評阿三「沒正義感」、「言論自由，我想說啥就說啥！」

一來二去，大家開始躲著他走。他漸漸落單，備覺寂寞。

阿三那天便把他叫來一起喝茶。之後大家閒談玩耍很是輕鬆愉快，他卻譏諷唱卡拉OK的五音不全，又在觀棋時喋喋不休亂支招。阿三見狀，拖他過來打撲克，並站在他身後將他手中的牌一一報給大家，搞得他連連敗陣，終於惱怒，跳起身質問阿三是否有意整他。

阿三笑道：「不錯！反正言論自由，我想說啥就說啥！」見阿丁怒紅臉卻有史以來第一次啞口，便又道：「瞧，連你自己都不認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顧人家感受處處給人添堵，著實不大合適，對吧？」

「可真理總要堅持。我說的做的都是正確的，總不能放棄原則！」

「說得好！」阿三一擊掌：「可問題就出在你認為是『正確的』上面！」

「難道正確的不該堅持？」阿丁忿忿然。

「問題不在於正確的要否堅持，而在於你認為的是否正確。」阿三將「你」字咬得很重：「甲妻那天剛動完手術前來，免疫力正低，你卻不允許人家戴口罩；你說本棱不種花就是不懂奉獻，那他每年捐款和捐血，你知道嗎；剛才我公開你手中的牌，你也覺得『想說啥說啥』於此處並不適用，對吧？」

見阿丁若有所思，阿三又道：「所以，如同『觀棋不語』一樣，不能根據你作為旁觀者的立場來評判人家對錯。只有換位思考、全盤考慮之後才知是否正確。所謂『旁觀者不言對錯』是也！換言之，你認為的『正確』，要先確保不是你個人的觀點才是。」

他帶阿丁來到一旁的小樹林，一眼便見那裡新搭了好幾個月亮門似的花架，架上月季盛開花團錦簇，架下是兩個色彩豔麗胖鵝造型的特大玩具，走近才發現，原來只是兩隻垃圾箱。垃圾點辦得賞心悅目，阿丁不由嘖嘖稱讚。

阿三正色道：「你批評人家亂扔垃圾，小秋卻發現是垃圾箱安排太少、人家找不到所致，所以他才新增了這些垃圾點。」

阿丁那天少有地心服口服。後來雖仍是話多，卻再不橫加指責，並把「旁觀者不言對錯」當成了口頭禪。很快，他又成爲大家歡迎的活躍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