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柳靜芝

許多電影和畫作常用「手」來表現角色的情緒，或作品的主題。我想念媽媽時就看看我的手，因為媽媽的手留在我身上。

媽媽有張美麗的臉，但子女五人，它只留在大姊臉上；而媽媽軟綿綿、肥嘟嘟的小手，也只選中我。

我母親看她自己有一種絕對的美。那信心如何而來，有時真讓我困惑：她怎地這樣懂得全面詮釋自己，即使是顯而易見的負面，亦能被她提升而為屬於她的特點。

我音感不強，卻對音律有感。國中時學彈琴，苦練而不以為苦，可半年過去，鋼琴老師說我的手太小，不適宜學鋼琴，這讓我很傷心。

我無法像媽媽般，穿越想像的空間去探勘另一種她以為的美。我看到的就是一雙不能讓我彈琴的手。

家裡學琴的老二自讀大學離家，鋼琴就孤零零的沒人理它。幾年前，一日我擦拭鋼琴，是一種頓悟吧，那時媽媽已離世，我把自己的小手放在琴鍵上，莫名地看到媽媽的手……

媽媽說她的手是貴妃手，是一則訊息，一種吉祥，不需操作苦活，是觸摸藝術的手，她用它們編織、創新美麗的編織物。

我仍然看不見貴妃手，我看到的是媽媽的手。一位平凡的女人，如何在非常平凡的生活裡，為自己創立一方世界。

即使別人看不到她的貴妃手，她仍然非常虔誠地每晨用那雙手，拈起香燭，在煙縷繚繞間，信心十足地望見一方自己的美麗的世界。

我便開始了每日練琴，完全不須「朗朗的手」彈琴，也不用貴妃手坐鎮，就只媽媽的手，厚實軟勁。它不但留在我身上，同時種在我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