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柳靜芝

我們過著每一天，誰去數算每天裡每分鐘天色如何變化？開心的時候，樂昏了頭，一天加速像一秒轉逝，來不及細究快樂怎樣被消耗；傷心之時，秒秒錐心，日子慢過龜行，不知該何如推動時間之重？

而下午四點五十三分，是肚餓的時刻、放學之際正等公車、下班擠車陣、從課後活動接孩子回家、做晚餐時間……

都是匆忙煩躁的時候，但二○二三年十二月十四號下午四點五十三分，我們坐在加州臨海邊的柏樹下，看日落在那一忽會兒間沉入地平線下。

時間不快不慢，或者說，以感受和認知素面直對所存處的時空，遠離干擾，以致時空流入了空性。

我們並不寂寞，海灘上零零落落或坐或站的，許多人都在等日落時分；柏樹下還有另幾對男女如我們般耐心地候著，一些不著急。

夕陽與海平線的拚搏似乎沒動靜，但顯然的，天色逐漸黯淡，好像海平線拉太陽往下，可陽光捨不得離開終究要離開的地方，一步一回頭，一邊下落，一邊丟出不捨的餘光，餘光中滴落似血的橙色。太陽可能不知道，它的敵人不是海平線，是時間。

我感謝自己能完全擁有那天的下午四點五十三分，雖然一路走來，很少靜下心來，專注於對光的感應，那種禪坐時浸淫在柔和的落日光中所達至的忘我的境界。

人類常忘了自己的敵人不是他人，而是自己。如今熱火的以哈、俄烏戰場，人們競逐的是自己的貪婪與仇恨。什麼時候，人們的眼目能一起回轉在落日餘暉中，如那天眾人與我們一塊兒欣賞落日，不單紅照霞光引人，最美的，卻是人們在一起的平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