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奭採納貢禹的建議,下詔:凡是皇帝很少前往的宮殿,以後不再修理。交通部(太僕)減少御用馬匹,水利署(水衡)減少供應皇帝觀賞或打獵用的野獸。
司馬光曰:「忠臣之事奉君王,應要求君王去做較為困難的事。那麼,較容易的事,用不著費多大力氣,便可納入正規。劉奭剛剛即位,向貢禹虛心請教,貢禹應該先在最重要的事情上著手,而把次重要的事情,留在第二步。優柔寡斷,邪惡之輩掌握權柄,正是當時最嚴重的憂患,貢禹不在這方面發言。謹慎節約,正是劉奭所具有的,貢禹卻煞有介事,提出建議。原因何在?假使他的智慧連這都不知道,怎麼可稱賢能?假使他知道卻不肯說,罪就更大。」
貢禹的建議,集中「婚」、「喪」兩大焦點。如果能夠像他盼望的,把宮女減為二十人,不但可以內無怨女、外無曠夫,還可以使中國政治局面,有一個新的轉變———可能免除宦官之禍,因為根本就不再需要那麼多宦官。也可能縮短君王跟官員人民之間的距離,使君王有機會保持清醒;而厚葬的弊端,不僅使死者家屬不堪負擔,而且大量動產、不動產,每天都要埋入地下,資源就不得不日益乾枯。試想一想,全國每天有多少人死亡,平均一個屍體陪葬一兩銀子的話,一年要多少銀子消失?
司馬光責備貢禹不知道在最重要的事情上著手,而他所謂的最重要事情,就是:「優柔寡斷,邪惡之輩掌握權柄。」問題是,劉奭天生的優柔寡斷,這種性格,豈是「建言」「進諫」所可以改正得了的?至於「邪惡之輩掌握權柄」,更是稀奇。劉奭剛剛坐上寶座,「邪惡之輩」還沒有上台。即令上台,還沒有機會顯露他們的邪惡,教貢禹如何指出?難道貢禹是擺卦攤的,未卜先知。
司馬光的意思是,應先要求君王去做較為困難的事,其他的小事,就迎刃而解。這種擒賊先擒王手段,並不是萬靈仙丹。在司馬光看起來「嫁」、「葬」的小事,劉奭又聽得進幾句?宮殿豈能真的一直不修理?最後還不是要大動土木。減御車、減野獸,能節省多少經費?對減少宮女的事,劉奭一字不提,這麼「容易」的事他都辦不到,更困難的事———諸如任用不知在天涯何方的「大儒」,就更辦不到。
如果劉奭問柏楊先生的意見,我就建議全國選舉,組織議會,司法獨立,這可是更困難更根本的,劉奭能不能接受?
貢禹的建議,證明一件事,在專制封建的政治制度之下,「建言」、「進諫」,作用甚微。只有民主政治的制衡壓力,才能使當權份子小心掌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