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妙凡

這兩天下雨，一會兒下，一會兒停，若有若無，似真似假，如《金剛經》云：「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這生滅來去的境界，有不生不滅的實相。

第一次感悟到「無來無去」，是在佛學院的六十坡。一九九四年七月完成了佛學院二年級的學業，一心一意想要弘法利生，因此毅然在專二課業結束後，就申請到別分院服務，想要一展家師星雲大師在《往事百語》的理念「先作牛馬，再作龍象」、「我們要做義工的義工」、「圖利他人」等，我懷抱著菩薩利他的熱情，走入寺院弘法。

不到一年，我這初生之犢就有「世上只有佛學院好」的心情，所幸當時佛學院有專修三年級的體制，但必須經過考試合格，我幸運的通過測驗，回到了佛學院，得以萬緣放下，深入經藏。

八月的夏天，我拎著簡單的行李，踏上了佛學院的六十坡。六十坡通向進入佛學院的圓門，長長的階梯好似一部《六十華嚴》，書寫開山篳路藍縷的難行能行，難忍能忍的菩薩因地修行。青綠的林木樹影鋪在石階上，我像似了遊子，在千年的輪迴裡，找到通往聖賢之路的古道，尤其當梵音響起，夏風迎面而來，更相信只要心中有法幢慧燈，輪迴的路上，就是解脫的道路。

是大自然的懷抱讓我醉了嗎？還是開山大師的願力讓我安心？暖暖的午後，每次走在六十坡上，兩旁的行樹，四周遊移著若有似無的風，一種深深的思念便油然升起，我感覺自己久遠劫來就一直走在這條路上，未曾離開，恍然，生命在法界流轉，而每一個地方都是法界，任他物換星移，花開花謝，春去冬來，來去只是一個假相，生死只是一種改變存在的轉換。

這種不來不去的感受，一直伴隨著我弘法的歲月，面對來去的人事，空間的轉換，時光的流逝，慢慢的，我才明白，久遠劫來，我未曾來去，我一直深處其中；只是，業力的分別執著，讓我們事事講清楚、說明白，樣樣界限分明，不容模糊，人與人之間，便有著一條烏水鴻溝，畫開人際之間的信任，承載著猜忌懷疑。因此，誠如家師星雲大師所言：「解脫只能要求自己，不能要求別人。外相的世界不會和平，但自我的世界會和平。」

如今，歲月跨過無數的三百六十五日，在因緣和合的人生，我們在善惡之間徘徊和選擇，我們和自己的勇敢和怯弱對話，我們記得許多事情，也遺忘許多我們不在意的；我們播種、收成，我們存起一倉又一倉記憶的稻穀，在輪迴的時光流轉裡，一粒粒的種子，應緣而生，應緣而滅，業力的基因加上情感的奔放，接龍一個又一個愛別離、怨憎會的故事，人間，沒有不受苦的……

然而，即便是解脫的佛陀，他能告訴你解脫的方法，但是，他不能幫你解脫。繫縛住我們的，從來不是別人，而是我們自己捨不得，不甘心放掉的執著。慧可曰：「我心未寧，乞師與安。」達摩祖師曰：「將心來與汝安。」曰：「覓心了不可得！」師曰：「我與汝安心竟。」生活，無非求個安心，但是，我們總是把心給弄丟了，落得失魂落魄。

六月，該是梅雨季節，那就綿綿密密的下雨吧！行履人間，隨緣結緣，笑笑就好；如果，忍不住難過流淚，想想快樂的事情，樂觀，是任何時候最好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