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少雯

在菜攤上挑選了兩樣青菜，賣菜的婦人手腳俐落的裝進塑膠袋，用尼龍繩綁好交給我。

我看到婦人的手指上戴著一個鑽石戒指，閃閃發光。婦人的手粗糙黝黑，小巧精細的鑽石戒指戴在她手上，有點不大相稱。

每天我都要向這位婦人買兩樣青菜，她的青菜特別乾淨，殘枝敗葉都先清除，看上去很青翠。可是我從來沒見過她戴戒指。

「歐巴桑，你的鑽石戒指好漂亮。」我說。

「昨天我六十歲生日，我先生送給我的。」她喜孜孜的把手舉起來看，鑽石發出耀眼的光輝。

「我說這麼貴重的戒指，我們這種粗人戴了不相配，他硬要送給我。」她嘴裡說著，臉上的笑意更濃。

我仔細看她的神情，六十歲的笑容和眼尾的皺紋裡，充滿了無限的情意，每一條皺紋刻畫的艱苦歲月，似乎都變成幸福和愉快的回憶。

「你先生對你真好，送這麼值錢的生日禮物。」

「我嫁給他三、四十幾年，他從來也沒有送過我什麼禮物，他說六十歲是個大生日，要送個戒指給我，買回來我一看是鑽戒，嚇了一跳，還跟他吵架。」

「吵架？為什麼？你不喜歡鑽戒嗎？」

「我不是不喜歡，可是這麼貴，花這麼多錢，我一想起來就心疼。」

「歐巴桑，你真好命，先生對你這麼好。」

她的嘴角掛著幸福的笑，使那張平庸粗黑的臉，頓時光輝亮麗起來。

「我說賣菜戴鑽戒，會被人家笑，他一定要我戴著，真不好意思。」她的笑容裡又漾起一層嬌羞，使她忽然年輕美麗了起來。

「歐巴桑，你戴鑽戒好漂亮，真的好漂亮哦！」我由衷的讚美她。

她高興的把零錢找給我，又多給我兩枝蔥。

陽光下，鑽石的光芒輝映著婦人幸福的笑容。鑽石，不再只代表財富、炫耀、身分，更代表著真誠的愛和關懷，婦人的笑，使她手上的鑽石更加燦爛，更具價值，而且使幾十年來已經平淡的愛情，再度掀起高潮，無怪乎賣菜婦人的臉上寫滿的盡是幸福和快樂。

愛情雖然不能用鑽石來衡量，但千百年來，鑽石卻常常代表著愛情，多少貴婦人的脖子上、手指上戴著閃閃發亮的鑽石，但愛情很快就褪色，留下鑽石仍舊發出晶瑩的亮光，那種光輝充滿了諷刺，那是一種失色的光，除了財富之外，已失去愛的溫暖。再多的財富也換不到愛情啊！

賣菜婦人手上的鑽石雖小，但平實生活中的關懷，以及源遠流長的愛情卻永不褪色，而且愈陳愈香，難怪婦人的鑽石分外亮眼，婦人的笑和快樂也分外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