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佳靜

五月，我們和往常一樣慶祝母親節。老公告訴我某家鮮奶油蛋糕很有名，我們便提早預訂。

母親吃了幾口，直誇好吃不黏膩。我卻看到她白髮又增添不少，驚覺蛋糕上的鮮奶油，就像母親滑嫩的青春，是那麼容易被時光這饕客吞噬。我隨口問：「我記得您白頭髮沒這麼多啊！是又沒睡好嗎？」母親過去總有一些睡眠問題。「自從手術過後，醫師叫我不要染。」她說：「過去是勤於染髮，白髮一直都有的。」

我們這些挑食的兒女，開始對這家的鮮奶油蛋糕評點，結論是鮮奶油不錯，但是蛋糕本身口感普通，甚至有點粗糙。

「蛋糕本身吃起來雖沒有海綿或生乳捲那樣口感綿密，質感像古早味的蛋糕，較樸實、耐人尋味，再加這奶油就更順口了。」母親說。

這段話，似乎在說她的人生。我常覺得母親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我看她年輕的照片算貌美，她也提及初中時成績名列前茅。卻因外公一句：「女人家早晚要嫁人」，國中畢業就放棄升學。我過去一直認為是古老觀念害了她，憑她的頭腦與手藝，不應該只是埋沒在工廠當女工。但母親一直恪守她的傳統，儘管工廠加班或是再勞累，她都堅持六點就起來為父親和我們做早餐。父親的工作穩定，但母親省吃儉用，從不浪費一分一毫。她把省下來的錢，供我們讀大學，甚至幫助我們買房子。

我們兄妹能在台北安家立業，享有都會豐富資源、掌握現代脈動，有一大半都是母親傳統、安分的生活著，甘於讓自己過樸實而粗糙的人生，並犧牲掉像鮮奶油般清爽滑順的青春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