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芳

之前讀到洪長源先生的〈古厝曬稻穀〉一文，感觸良深，尤其所附的照片更彌足珍貴，勾起我小時的種種回憶。

照片中黃澄澄的稻穀，在烈日下更顯金黃燦爛，這位身形微胖的中年婦女，頭戴遮陽帽，手戴袖套，拿著耙子翻稻穀，跟記憶中媽媽的模樣真的像極了。只不過我媽還會用方巾把整個臉包起來，加上長褲，再套上雨鞋，除了避免炙熱陽光把臉曬黑，還可預防皮膚病。

印象中，每到暑假期間稻穀成熟，可以收割了，就是我們家最忙的時候，家裡壯丁不足，割稻都要請親朋好友來幫忙。割下來的稻穀必須曬乾，在沒有機械化的時代，完全只能仰賴天然的陽光及人工，老天爺如果不配合，突然下個雨或是來場颱風，這些稻穀就有可能會發霉，品質受影響，爸媽的心血就會化為烏有。

在我大約十歲，身高夠高可以拿起耙子時，我也想要幫媽媽翻稻穀，讓每一顆稻穀都能充分接收到陽光。於是我穿上拖鞋，很興奮地到曬穀場開始翻了起來，沒想到才一瞬間，我的腳底板、小腿全都癢了起來，我邊翻邊抓，可是卻愈抓愈癢，甚至整個紅腫一片，難受極了。媽媽看我哇哇大哭，趕緊去西藥房買藥給我擦，癢的感覺才慢慢消失。

媽媽嘆氣又自責地說：「你是被稃毛沾黏（簡單說就是穀子上有些看不見的毛，會讓人皮膚發癢），早知道你皮膚不好，就不該讓你做。」並給我下了一道命令，「你以後絕不能再靠近曬穀場，不然皮膚還會再癢，會很不舒服。」奉媽媽的聖旨，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敢去碰稻穀，避免幫倒忙。眾姐妹們都很羨慕我，說我最好命，因為皮膚不好，可以在一旁優閒自在；但有誰知道，皮膚發癢是多麼痛苦的事啊！

「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身為農家子弟，最能體會農夫的艱辛，每一顆白米都要經過播種、插秧、施肥、除草、割稻、曬穀、去殼的辛苦過程才能完成。想到這裡，腦海裡不禁又浮現四十多年前家鄉三合院的曬穀場上，一層層起伏排列的稻穀，讓人眼睛睜不開的艷陽，還有一陣陣親友們的歡笑聲及我們這群小孩的嬉鬧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