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子
是這樣蒼茫的向晚,鳥雲大面積集聚在天空一角,卻又不肯滴下雨來。還是有一角晴天湛藍著,還是有輕輕風吹著,管理員傳達室前粉色雞蛋花恣意盛開著,那樹下曾有全家人合照的回憶,幾年前的母親節,媽媽尚能行動自如時。
前年母親節,一大家子的人到我家會合,然後一起去餐廳吃飯為媽媽賀節。那是父親最後一次來我家,幾個月後一個秋天的夜晚,他突然昏迷就轉身離世;今年的母親節,媽媽也尋著爸爸走過的路去了。雞蛋花風采依舊,我最親愛的父母卻已隨風而逝,翠綠枝椏間、粉嫩花顏中,再也尋不著父母慈藹的容顏。
在家爸爸是天,他的喜怒就是全家的喜怒,他一聲令下,賴床的轟地跳起、流連電視機前的迅速下樓吃飯,比較起來,媽媽的千呼萬喚只是柔聲錄音帶。爸爸做事極具效率,連離開都讓人措手不及,哀慟不已;而媽媽總溫婉閑靜,默默為全家付出,她先是臥床年餘,住院三月餘,讓子女不捨她一再受苦,經緩和治療在昏睡中離開,我們遂可以「解脫痛苦」為慰藉稍緩悲痛,更重要是爸爸已在天上等待年餘,安頓好一切。媽媽到最後一刻,都還是要我們少流一些眼淚。
路總是要走下去,媽媽離開三個月後,我好像可以如常作息,可以出門爬山,與好友聚會,甚至在菜市熙來攘往的人群裡徘徊。但在靜夜,我常睜著眼讓淚水沾濕枕畔,我不號淘,我只是靜靜思念母親,如同她靜靜守候我們一樣。
思憶兒時,無論暮色多麼蒼茫,外邊如何寒冷,只要到家,廚房的燈和飯菜香與媽媽瘦小的身影,就是溫暖的同義詞。我多麼想在這個暮色裡,向母親表達內心的愛與感謝。
夜幕籠罩,天空又降下滂沱大雨,窗外深深綠蔭,暖黃門燈亮起,今夜我等媽媽入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