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台灣百岳」登山風氣的古道學者楊南郡病逝,享壽八十六歲。他在病榻寫下最後建言:「山爬得越多,越發感知對台灣的地理、歷史、文化知道得這麼淺薄。山岳朋友應有深入調查、推介的必要性與急迫性。」生命已到盡頭,依舊惦念他最熱愛的土地。
非登山界及文史工作等相關領域的人,對楊南郡可能所知不多。楊南郡是台灣登山界的先行人物;因為他,打破台灣山友強攻山頭的「征服」思惟。
台灣有兩百多座三千公尺以上的高山,山友擇其中百座名為「百岳」。一些登山者在意「攻山頭」,念茲在茲的是爬完百岳,「收集」百岳。登頂以滿足「征服」感。其實登山途中所見所聞所感知的一切,更多於登頂的剎那。
楊南郡因登山看見原住民部落與古道遺跡,成為古道與文史調查的領航者,堪稱國寶級的古道學者。楊南郡過世同一天,政府宣布桃園機場捷運年底前通車。從「攻山頭」、「征服」思惟看治國之道,對比楊南郡的「史懷哲襟懷」,意義深刻。
苦等桃園機場捷運二十年無法通車。今年三月交通部擬「先通車、再改善」,民進黨不同意而六度跳票。民進黨執政後態度丕變,確定「安全無虞」,將與馬政府政策一樣「先通車、再改善」,改善達合約標準再驗收,拚年底前通車。
「捷運髮夾彎」的關鍵,在於原先有「四五二二項異常」。新政府上任後,調查稱無關安全,瑕疵只剩二十五項。前交通部長陳建宇說,可見當初灌水,施政不該用顏色(藍綠)看問題。工程會前官員也指出,新政府換了把戲誤導民眾,幾度拖延,造成社會成本損失。
機捷的通與不通,從來不是專業問題考量,反以政治問題看待。政治人物換位置就換腦袋,是鐵律而非可能。政治人物以顏色、意識形態看問題,導致逆向施政,更是誤民誤國。老子所謂「治大國若烹小鮮」,在台灣則反是。
民主政黨間競爭乃當然之事,但當取得執政權被視為「攻山頭」,「征服」快感,令其忽略「邁向執政之路」(登山途中)的民意;即使傾聽民意,也是刻意為之。在登頂後,因工於政治而倏忽忘卻。
台灣社會一直以「形式民主」為傲,誤將政治參與的「手段」當成「目的」,反而輕忽「民主政治就和經濟發展一樣」,也需要轉型與升級。民主進步之於民進黨,已只是黨名,輕忽了民主需要進步。其他政黨亦然。
「治大國若烹小鮮」是指治國不擾民,要像煎魚,不多攪動,多攪則易爛。韓非子進一步解釋:「治大國而數變法,則民苦之。」以此看機捷或大巨蛋,少點政治算計,就不至於數變法,頻見髮夾彎。施政不易,動輒得咎。
楊南郡從事古道調查四十餘年,一生致力南島語族歷史、文化與古道的研究,提倡德國「漂鳥運動」精神,鼓勵青年在自然中歷練生活能力,著作及譯著多達三十幾本。
調查古道不是楊南郡的義務,但他無私奉獻一生。對於政黨「自私地」汲汲於爭取執政,執政後則忘其所以。盼今後能少點政治,勿忘楊南郡的無私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