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開法師（佛光山寺副住持、南華大學使命副校長）

公正的死刑也是「人權」的延伸與彰顯

我是基於佛教慈悲與「生命永續」的觀點與立場，才嚴正地提出這樣的主張：公正的死刑判決與執行，也是一種「人權的延伸與充分彰顯」。為了讓各位讀者充分了解我的死刑主張與「人權思維脈絡」，接下來我引用二個分別在中外文化裡都是膾炙人口的故事，一個是「包青天」故事裡的〈烏盆記〉，另一個是《格林童話》中的〈唱歌的骨頭 (The Singing Bone)〉。

原名《忠烈俠義傳》的章回小說《三俠五義》第五回中有個〈包公斷烏盆案〉的故事，後來改編為傳統京劇老生劇目《烏盆記》，一名《奇冤報》，又名《定遠縣》。這個故事有幾個不同的版本，但主軸大同小異，故事的梗概是，南陽綢緞商劉世昌（另一說為李浩）外出經商，結帳後在返鄉途中，行至定遠縣時不巧遇到大雨，就借宿在窯戶趙大的家中，因為行李沉重，錢財露白。不料趙大夫妻見財起意，心生惡念，遂將劉世昌用酒毒死，然後將屍骨焚燒，再加泥攪和製成烏盆。

趙大因為積欠打柴為生的張別古一擔柴火錢，張別古上門要帳，另外索取了那只烏盆當作是利息。張別古將烏盆帶回家後，一天夜裡，在似夢非夢之中，聽見烏盆哭訴叫喚鳴冤的聲音，張別古醒來之後，愈想愈覺得個中必有蹊蹺。可憐那劉世昌，無緣無故被惡人謀財害命，張別古不覺動了他的俠義心腸，次日，遂帶上那烏盆去包公府衙門首告申冤。後來包公查明案情，判趙大夫妻二人謀財害命，俱以死罪斬訖。張別古首告得實獲賞，包公將烏盆並原遭劫銀兩，著令劉世昌親族領回並安葬。

在西方的民間傳說裡，也有著類似〈烏盆記〉的故事，〈唱歌的骨頭〉就是其中之一。除了德語的《格林童話》之外，還有法國、義大利、瑞士、英國、冰島、俄國、巴基斯坦、印度和尼日等地，都有類似的傳說，可見無論中外，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這個〈唱歌的骨頭〉也有不同的版本，根據後來流通的版本，故事的梗概是，從前有個國家出現了一頭兇惡的巨大野豬，踐踏耕地、咬殺牲畜並且傷人，百姓為此痛苦不堪，誰也不敢接近它藏身的那片森林。最後國王宣佈：任何人若能捕獲或者殺死那頭野豬，他就能娶國王的獨生女為妻。

兩兄弟住在鄉下，是窮人家的孩子，老大狡猾精明卻缺乏勇氣；弟弟單純而心地善良，兩兄弟說他們願意接受這個危及生命的使命。弟弟遇到了精靈的指點，並授予一支黑色長矛，順利地除去了兇惡的野豬。後來兄弟兩在黑暗中趕路，哥哥心生歹念，來到小河上的一座橋跟前，就殺害了弟弟，並且將屍體掩埋在橋下，自己扛起野豬去向國王領賞，娶了國王的獨生女為妻。

幾年之後，有個牧羊人趕著羊群經過那座橋，一眼看到沙子下面有根雪白的骨頭，覺得是做口吹樂器的好材料，於是爬下橋將骨頭撿了起來，給自己的號角做了個吹口。可是當他第一次用它吹響號角時大吃一驚，因為骨頭吹口居然自顧自地唱起了小調：「啊！朋友！你在用我的骨頭吹奏，我在這河邊沉睡已久。哥哥殺我奪走了野豬，娶的妻子是國王之女。」牧羊人心想：「多神奇的號角呀！竟然自己會唱小調！我一定要把它獻給國王陛下。」於是他將號角獻給了國王。

國王接受了號角，一聽就明白了，於是派人到橋下挖出了被害人的屍骨。罪孽深重的哥哥無法抵賴他的所作所為，因此被縫進一個麻袋，沉到河裡去了。被害人的屍骨則被安葬在教堂墓地裡一座漂亮的墓塚裡了。

這二個故事最深入人心的情節脈絡，在於被害人的遺骸都被殺人犯煙滅，作奸犯科之徒，自以為殺人滅跡、毫無破綻，但沒想到這兩位已死去的被害人，居然都以器具的形態親口說出被湮滅的冤屈真相，顯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被害人的「人權」在其死後，並不會因其屍骨被掩埋或遺骸被湮滅而消失，仍然需要我們維護與張顯。（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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