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舜

很多人認為判斷一個人成熟與否的關鍵，在於社會經驗的累積，或者能否對家庭與孩子全心全意地付出；但我認為人可以透過練習使自己成長，而這個練習不是透過外在環境，而是學會說「不」、接受別人對你說「不」。

要向別人說「不」沒有想像中容易，或許受傳統教育影響，我們已經習慣接受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和說法。例如我以前談戀愛時，總是相信盡力滿足對方的要求，就可以得到應得的回報；與朋友的聚會中，也常為了避免麻煩或紛爭而同意本來不同意的事情；甚至在工作場合中，無條件地幫助同事分擔業務，除了認為需要人脈之外，大部分原因就是相信從小到大縈繞耳邊的話——吃虧就是占便宜。

日子久了以後，我養成「不拒絕別人」的習慣，但這個習慣並沒有使我更愛我的女朋友，或與朋友、同事相處得更好；相反地，我彷彿喪失人格當中最重要的自信心，也常常獨自生悶氣——因為我總是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這個壞習慣甚至使我變得軟弱、猶豫不決，因為深怕拒絕別人、深怕別人覺得我「不好」；甚至更嚴重點，開始變得有些自卑，開始隱藏自己的缺點，有了不該有的包袱與壓力。惡性循環下，我彷彿喪失了解自己需要什麼的能力，總是認為只要接受別人的要求，對方就會覺得我是「好人」。

但「好人」能在社會上立足嗎？先不論職場，我剛到美國時，只要參加聚會，總是最安靜的那一位，不是語言能力差，而是我根本就沒有想法可以參與討論。一方的意見我同意，另一方的意見我也不能夠反對，甚至沒有辦法組織自己的意見，深怕說出來的觀點會有人「 挑戰」或被取笑。

獨立思考的重要性

直到我念會計碩士時，一門商業法的課程才點醒我「獨立思考」的重要性。那門課教授的本業是律師，所以他的授課方式就像法庭裡原告與被告的答辯一樣精采。每當他丟出問題，會隨機點選一位同學回答，然後再點選其他同學表達是否贊成那位同學的論點並說明原因。最後，他把班上同學分成贊成與反對的兩派，進行辯論。

這對一般美國學生來說都相當困難，更遑論母語不是英語的我，要在短短幾十秒之內表達自己的想法，真的很不容易；尤其當全班都安靜地聆聽你的回答時，更會使人腦筋一片空白。美國的學生對於這種狀況早已習慣，我發現不管在場的學生回答得多麼不好，或者英文多麼不流利，大家還是安靜地聽完答案，沒有一絲不耐、一絲訕笑，甚至當我覺得自己的答案沒有很好時，還是有各種贊成與反對的聲音——代表他們真的把我的答案完整地聽進去，並且給予適當的支持或批評。

「思考！我要你們思考！你們的答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分析這個議題，然後說出自己的論點。」教授總是強調這個觀念。這個觀念也說明了如何在這裡的職場中生存下去，甚至如何與美國異性交往。

美國女生不喜歡「 好人」，如果在一段感情當中男生是「 好人」，代表他沒有主見，必須依賴女生的意見，而女人喜歡「 有肩膀」和有自己想法的男生，喜歡了解自己目標和願意爭取目標的另一半，他要懂得在什麼時候可以對她說「 不」，而不是對凡事都同意和避免紛爭的軟弱男人。

職場上更是如此。在會議裡，我可以看到下屬與長官辯論的鬧烘烘景象，而上司也常詢問菜鳥的意見，並且認真地做筆記。在美國，被快速升職的通常不是工作最認真的人，而是最會在安靜時提出意見和懂得說「 不」的人。

說「 不」並不是刻意唱反調，而是代表你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到底要什麼，然後能不欺騙自己，勇敢面對衝突與相左的意見。你甚至可以藉由說「 不」，使別人知道你的想法與私人的界線，然後藉由溝通與討論，使某一方讓步、改變，進而達到雙贏的局面。

當你懂得向別人說「 不」，除了會過得更開心之外，你會聽到更多「 不」。因為當你有了原則之後，與別人的摩擦也會變多，但絕對不能忽略或畏懼接受別人說「 不」的聲音，一定要習慣別人不喜歡你，才能殺死心中的自卑，也才可以永遠踢走不願意說「不」的那個你。

而當別人對你說「 謝謝」，你也能大聲說出「 不客氣」時，則代表你勇於接受別人的讚美。「不客氣」和「 謝謝」一樣重要，適當地接受這些回饋或讚美，是自信的展現。

世界很大，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之中，一定會發現自己再也不是那位人見人愛的小朋友，當你願意向別人說「 不」，內心會變得更強壯，也會漸漸地學會如何應付挑戰，不再欺騙自己，並且變得更加堅定。

而認同別人說「 不」的權利和接受別人的讚美更是提升自信心的兩大良藥。我不是要你變得很難搞，而是在適當的時機說對的話，然後踏出舒適圈，積極爭取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成長，不必獲得所有人的肯定，而是要學會聆聽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

（摘自《我在紐約，愛你》，時報出版）

作者簡介

郁舜（Nick Hsu）

台灣大學財務金融學士，美國羅徹斯特大學財務碩士，美國紐約市立大學會計碩士。曾任紐澤西文具商之客戶經理，華爾街銀行風險分析師、信用審查分析師，以及私募基金業務分析師，現任紐約安永會計師事務所會計師。

其他特殊經歷包括印度加爾各答教學志工（2008）、紐西蘭Hamilton國家公園環保志工（2008）、瑞典烏普薩拉大學交換學生（2009-2010） ，第三屆HelloCities青年旅行家「夢想出擊，前進紐約」之評審 （2014）。

另著有《魔力瑞典：改變人生的十堂魔法課》、《顛覆紐約：改變人生的八種新視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