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梓

每次回花蓮，我總是裝回一整旅行箱的野菜，我將前一傍晚買的野菜晾在客廳，讓葉片上沒有水分，然後一包包裝進旅行箱。

「這三顆木瓜妳帶返去，很好呷沒什麼籽。」父親拿了三顆碩大略青綠的木瓜，這是他新種的，也許是養分好，每顆都像大壘球。

「真重耶。」我想，木瓜水果攤都買得到，野菜可是只有黃昏市場的原住民攤位才有，每個月回來一次，當然要帶個夠。

「不會重啦，旅行箱不是有輪仔啊，用拉的……」父親見我都只帶野菜，不帶他種的蔬菜有些失望，他知我很愛水果，或許木瓜可以讓我心動。

「若嘸電扶梯的月台，要用提的呢。」

「袜啦，普悠瑪號攏是在第一月台上車，有電扶梯啦。」

於是，我把野菜擠啊擠地終於塞進三顆大木瓜，整個旅行箱鼓鼓的快要爆開來似地。

很不幸地，那天搭的普悠瑪號在第三月台，電扶梯正要興建，我拉著非常沉重的行李，一格一格地拉上階梯，開始後悔裝了三顆大木瓜。

「我幫妳提上去？」一個大學生停下腳步。

「很重喔。」我非常努力拉著行李才上到第三階。

年輕人笑一笑，接了我的行李，輕快地爬上近兩層的樓梯。

暑假開始，區間車的乘客也增多，連博愛座都坐滿了人。我低頭回mail，有時抬頭看一下車廂內，自從鄭捷事件後，我會稍微留心車內的人。

斜對面一個壯壯的年輕人，正津津有味地吃著便當，看他奮力扒著飯，讓人覺得那個便當很好吃。到了百福站，我無意識地望了一下進入車內的人，一個非常乾瘦矮小的中老年人，應該有七十歲了，我正要起身讓座，那位吃便當的年輕人彈跳似地站起來，一手拿便當，一手拉了中老年人坐下。然後，蹲在車門邊，繼續有滋有味地吃便當。

每周兩天到這所學校上課，這個學校非常小，野菜卻很多，還有「壹參肆」共同實驗室（在和平東路二段）的無人商店也很吸引我。他們是由一群國北教大文創系的學生組成。他們的簡介是這樣：

由各樣實驗精神建構起來，從老舊校舍到實驗劇場，接著是獨立書店的合奏，綠色行動校園菜圃的呼應。我們是文創系的應屆畢業生，所謂的這一代年輕人，我們在這裡努力練習著，如何不要成為草莓。

這裡常會看到我喜歡的蔬果，數量和樣式雖不多，卻是可以買得很安心也很開心。

媒體老是說一代不如一代，現在學生的中文程度愈來愈差。事實上，學生當中有不少人的作品都比我們大學時要好。因為現在的學生有非常豐富的資源，文字不是唯一的選擇，他們可以用相機，可以圖畫、漫畫，也可以用攝影來表現，不像八○年代以前，文字是最重要也是絕大多數人拿來表現想法的工具。

很多學生被認為不乖、違逆，或許是他們比較有主見；有時頂撞是因為有話要說，想表達想法。每一代都有世俗認定的好或不好的年輕人，不管好或不好，往後的發展都無法預估。有一則笑話：

校長語重心長地對年輕教師說：「考一百分的學生你要對他好，以後他會成為科學家；考八十分的學生你要對他好，他可能和你同事；考試不及格的學生你要對他好，以後他會捐錢給學校的；考試作弊的學生你也要對他好，他將來會從政的；中途退學的同學，你也要對他好，他會成為比爾蓋茨或賈伯斯。」

雖然是笑話，卻也反映出人各有用，成績不是唯一的考量，也就沒有所謂的一代不如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