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詠黛
就寢前,接獲大姐來電:「黛黛,我和妳姐夫剛從台中回來。這幾天都在家,你們有空就過來吃飯吧!」
一通報平安的電話,是我們姐妹保持聯繫的習慣,雖然早已各自成家,但原生家庭的血緣親情並未改變,而且年紀愈大,姐妹感情愈好。
尤其,在爸媽相繼往生之後,大姐、大姐夫的家成了娘家,我這小妹一踏進「新娘家」,只管開懷吃喝談笑;離開時,大姐和大姐夫就像爸爸媽媽一樣,東塞一包食物,西給一個小電毯,讓我滿載而歸。
我想,前世一定跟大姐有很深的因緣,不然她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也似乎賴定她,把大姐當娘,有啥悲喜事都會吐露給她聽。
其實,大姐從小就扮演媽媽的分身。自從比她小三歲的二姐出生,她的童年就結束了,完全不須特別教導,自然而然就成為懂得「嚴管勤教」照顧兩個妹妹、兩個弟弟的「小媽媽」。
早慧的大姐,三、四歲獨自上菜市場,媽媽交代她採買的菜一樣也不會少,菜販看這小姑娘聰明伶俐、可愛有禮,都會多秤點菜給她,或抓把蔥、送幾瓣蒜。
大姐的聰明伶俐,表現在課業上更不必父母操心。小學六年,她是班上「永遠的第一名」,校內、校際間比賽得到的獎狀,多到爸媽不覺稀奇,視為理所當然。初中考進第一志願台中女中,三年後成績好到直升高中部,是街坊鄰居拿來鼓勵孩子學習的好榜樣。
家裡有這麼一位優秀的大姐,好處壞處兼具。好處是,四個弟妹在家寫功課,不怕沒現成的家教;壞處是,對數字超沒感覺的我,常被老師開玩笑:「咦,妳真的是汪逸萍的小妹?奇怪,她的數學這麼棒,妳卻……」
我倒也皮厚,笑稱自己的數學「不好」,是被大姐的「太好」嚇壞的。
對於沒把我的數學教好,大姐雖然視為「終生憾事」,但她從事教職四十年,桃李滿天下,我偶遇她的學生,總會聽到這樣的說法:
「汪老師好會教統計喔!是她讓我們在學校走路有風,而且出了社會還很有自信。」
「是汪老師免費為我補習,我才能考上高考的。」
「要不是汪老師那個時候不斷盯著我念書,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混呢!」
有意思的是,這些散布在各行各業的學生,也總會笑著跟我吐槽:「不過,妳大姐有時好兇喔!」
好兇?嘿嘿,這我領教了五十多年了。我和她的學生都心知肚明,她在兇的那一剎那,是擁有最柔軟慈悲心的怒目金剛。不然,為何會有學生的家長在女兒婚禮上,突然跪謝:「老師,謝謝您當年沒有放棄我的女兒……」
大姐,我以您為榮。
(本專欄每月最後一周的周一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