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廣才
(承上篇)…十五分鐘過後,胡適讓學生報告用字數目,選出一份用字最少的文言文電稿,電文為:「才學疏淺,恐難勝任,不堪從命。」「這份確實寫得簡練,只用十二個字。但我的白話文電報卻只用了五個字。」「哪五個字?」同學問。「幹不了,謝謝!」
白話文運動掀起的不只是一場文學革命,更是新文化運動。就像一五一七年馬丁路德點燃「宗教革命」。宗教革命打破了聖經只能用拉丁文記載、書寫的禁忌,從此可以用德文、英文、法文來翻譯聖經。意思就是一般人都可以使用自己慣用的語言文字來理解聖經,上帝的旨意不再是只有羅馬教廷可以傳達、解釋。使用語言文字的自由,帶動思想的自由。同樣的,白話文就是要讓人人都能懂、能用中文。文學的力量不再集中在少數「士大夫」階級手中,這樣也更容易接受西方來的思想、文化。
從《文學改良芻議》發展到現在,也快一百年。我們現在政府的公文、法院的文書都還充斥著文言文式的虛文、贅文、冗文,不但浪費時間,還常常意思表達錯誤、模糊。尤其是關係人民權利生死的法院判決文,故意用一般人民難懂的半文言文,在那裡繞來繞去,不但無聊又有害。我贊成文雅,但裝腔作勢又瞎掰不出道理,實在討厭。胡適今日若活著,一定也要對其開砲。
胡適的話說得平穩有力,不誇張、不做作。很多現在讀來還是鎚鎚到位,箭箭穿心。如:
■依我看來,中國的教育,不但不能救亡,簡直可以亡國。
■你要看一個國家的文明,只需考察三件事:第一看他們怎樣待小孩子;第二看他們怎樣待女人;第三看他們怎樣利用閒暇的時間。
■多研究些問題,少談點主義。
■做學問要於不疑處有疑,待人要於有疑處不疑。
■讀古人的書,一方面要知道古人聰明到怎樣,一方面也要知道古人傻到怎樣。
■哪有貓兒不叫春?哪有蟬兒不鳴夏?哪有蛤蟆不夜鳴?哪有先生不說話?
■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方知情重。
■現在有人對你們說:「犧牲你們個人的自由,去求國家的自由!」我對你們說:「爭取個人的自由,就是爭取國家的自由;爭取個人的人格,就是爭取國家的國格!自由平等的國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來的!」
■做為一個領袖人才,不能淪為干政打雜,要自處於無知、無能、無為。以眾人之智為知,以眾人之能為能,以眾人之為為為。
■一個常態國家,政治的責任在成年人,年輕人的興趣都在體育,娛樂,結交異性朋友;而在變態的國家,政治太腐敗,沒有代表民意的機關存在,那麼干涉政治的責任必定落在青年學生身上。(下)
(作者為格林文化出版社發行人、本文摘自《今天:366天,每天打開一道門》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