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阮愛惠

圖／蔡森棋提供

曾因欠下鉅額賭債，而跑路躲債的資深藝人豬哥亮，在螢光幕消失十七年後，於五年前又被請出江湖，重拾秀場主持棒，此外他更跨越舞台，開闢電視綜藝節目、拍電影、拍廣告，甚至拍偶像劇，都創下了極高的票房和收視率，讓人見識到他的「天王」魅力。幾年下來，豬哥亮不但讓扶植他東山再起的老闆們大發利市，也靠自己的力量清償了賭債，人生重新展開新頁。

豬哥亮，這位在台灣七、八○年代，以獨特的造型、機智的反應和鹹溼的對話，風靡秀場的綜藝界大哥，在電視尺度仍嚴謹的年代，透過一集又一集的歌廳秀錄影帶，深入台灣無數的家庭、集會所、遊覽車，幾乎無人沒看過他的節目，絕少有人不知曉他的名號；他的表演風格，評價雖有正有負，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急智、詼諧、自嘲嘲人的搞笑功力，曾帶給台灣許許多多的輕鬆和歡笑。

然而就像「諧星」的普遍宿命；散布歡樂給大眾，壓力和辛勞留給自己。靠著秀場賺的錢，就能灑滿床的豬哥亮，突然發現簽六合彩和大家樂，有時可以在一夕之間獲得巨量金錢時，他心生非念﹕「作戲很辛苦，如果能從賭博中賺一大筆，也許就可以收手不必再作戲了。」於是，他愈簽愈多，愈賭愈大。

聽起來是很不明智的作法，聰敏如豬哥亮，為什麼還是會落進這個千古以來被諄諄告誡的陷阱？他苦笑說：「沒有賭博的人，不知道賭博的奧妙。」沒有被脅迫也不是被拐誘，他完全是在利欲薰心的情勢下，自己一步步踏進萬惡的賭坑，終於欠下天文數字的賭債。

躲債期 深刻領悟人情世故

面對不可能靠工作賺錢來償還的巨債，豬哥亮選擇人間蒸發，一夕之間放下還火熱著的秀場節目，之後藏身在台灣中部，深居簡出，進入長長的沉潛期。回想起這段他戲稱「出國深造」的歲月，確實非常黑暗漫長，雖然有第四任老婆不離不棄地陪伴扶持，期間也誕生了和他最親近的小兒子，但深覺對不起家人和債主的豬哥亮，最低潮的時刻，曾經想以「自我了結」，來對抗生命中難以承受的大挫敗。

回首往事，豬哥亮記憶歷歷，哪些人哪些事，其實都還未淡忘，但他娓娓敘述時，三言兩語、情緒淡淡：「我還沒有『出國深造』前，認為每個人都很好；等到我『深造』時，我才知道那些人如何如何，但我不會去講誰誰誰怎樣，講出來就沒意思了。有幾個人，我各欠很大一筆錢，他們也不來向我要了。我要走之前，會把他們的名字講出來，不是說沒來討債就是好人，而是他們是真正的好人，誰的好，我絕對要講出來讓大家知道；不好的，我就閉嘴不講。人世間就是這樣，了解就好。我總共深造了十七年，很漫長的歲月，有金錢買不到的滋味。」

問問「豬大哥」有沒有什麼要對演藝圈後輩說的？他脫口而出：「不要賭！不要現實！要孝順父母！」豬哥亮慨然表示，自己雖然曾賭得很厲害，但是「我對父母很孝順，卡早我媽媽都罵我：『無聲無勢，生個兒子跑去作戲！』 後來我回來孝養她 ，她改口說：『好家在，我這個兒子跑去作戲！』我爸媽往生時，出山的場面都非常風光熱鬧。我孝順父母給我的孩子看，這樣才有底蘊。」他說。

罹癌心境再轉折 渴望一家和樂

去年檢查出罹患大腸癌後，豬哥亮開始改變飲食習慣和生活作息，積極養生、珍愛身體。「我現在很多東西都不能吃，老婆很好，為了我的病，一天到晚煮各種中藥，控制我的飲食，也叮嚀我要控制脾氣。」提到老婆，豬哥亮竟然一時哽咽，再次流下男兒淚，喃喃地說，「老婆是好人，她是很好很好的人……」

去年，豬哥亮和分離很多年的三女兒謝金晶重新相認，知道謝金晶有意朝演藝圈發展後，他怨嘆地對她說：「爸爸出來五年了，妳為什麼不早個兩三年來和爸爸相認？那時爸爸手上還有中視和民視的節目，妳想當歌星，爸爸也好幫妳。」善解人意的金晶卻說：「爸爸，您已有新的家庭，我不想破壞您和阿姨的感情。」

生病之後原想全心休養、推掉所有節目的豬哥亮，卻在去年重返螢光幕，接下《華視天王豬哥秀》的主持棒。一方面，是因為華視總經理王麟祥的極力邀請，並且誠心地表示，「您好好養病，再久我都等您。，同時，我也會安排謝金晶加入華視三月十八日上檔的自製大戲〈愛你沒條件〉的演出。」豬哥亮說：「這句話，打動我的豬心；另一方面，我會復出也是為了女兒，我想幫她，也要有個舞台。二十年來，我沒有養她，她沒有恨我怨我，我很想在最後幫她做一件好事。」

盼多些時間 圓世間未了情

所有的孩子，豬哥亮都一樣懷著疼惜的心。「我的孩子都不賭，是我的驕傲。我沒什麼可以教孩子們，只希望大家都和好。小妹大妹，要不要回來認親，都不要緊。不回來的，可能是太紅了，比較不好認；也可能是我虧欠人家太多，人家無法認同我。」他感慨地說。對於目前的病況，豬哥亮相信王爺會繼續護佑他，他也會乖乖聽從醫生的指示，照顧身體。「人都要走這一條路，以前我很怕死，現在不怕，只希望不要太早，因為在人世間還有事沒了結，女兒還在歌壇奮鬥，兒子也還小，為了他們，我盡量跟老天爭取一點時間。就算走了也要讓人懷念啊！其他我別無所求。」他說。

走過人生如戲的大半生，豬哥亮不會考慮寫回憶錄，因為所有的回憶，只存在他的心中。他笑笑說：「人生，是自己走出來的。我不會講自己的好，但我知道自己也不簡單啦，台灣四台無線電視，我做過三台；我拍過的電影，部部賣座。為什麼都會賣座？因為我太認真啦！」

三天玉敕王爺 一生精神支柱

豬哥亮能從谷底爬起、絕處逢生，過程不只是「有如神助」，而是真的「仗神威德」。關於王爺幫助他的故事，豬哥亮講過無數次，每次講，每次都哭。

豬哥亮信奉南投慈善宮的三天玉敕王爺二十多年了。早年紅遍秀場時，就常去慈善宮拜拜。後來欠下數億賭債之時，正逢王爺要建廟，王爺交代他必須到場參拜，他心想：「好啊！我正輸到很吃力，說不定王爺會送我幾個阿拉伯數字。」結果，王爺卻是要他去擔任建廟的主任委員。豬哥亮表示，從大里迎請王爺入廟時，當下心裡和身體都受到震動，很有感應。

但他當時一心只期待王爺報明牌，最終王爺沒有出牌，只是指示他：「你來當我的主委，接下來十年，你會沒事。你和現在這個太太會有一個兒子，他和你的感情會很好，你也因此保命、保運。」

因王爺始終沒有報明牌給他，所以豬哥亮心裡不太信祂。不久後太太果真懷孕，生了一個兒子，王爺再次指示他：「我要你當主委，而且是長期地當。你會有一段很慘的時日，但你和我有緣，有一天你會再來找我。」

之後，豬哥亮真的開始「跑路」，一跑就是十幾年。太太怕傷害他的自尊，瞞著他在黃昏市場擺攤維生，時不時偷塞些錢在他的口袋裡。有一天，他偶然開車經過市場，看到太太和小兒子擺攤的艱苦身影，眼淚簌簌掉下，尋短的意念也開始浮出。

欲尋短見 被神「罵」醒

某個下雨的夜晚，豬哥亮開著一部破舊的老爺車到南投慈善宮，身上只剩下四百元。他拿出一百元買了金紙，進入空無一人的王爺殿，對著王爺喃喃膜拜：「我是您的主任委員，我來向您討個情。過去您都沒有幫忙我，連一個號碼都沒報給我，今天我是來向您惜別的，我要走了，特別來通知您。」

他擲筊請示，但王爺回答「不准」。豬哥亮嗆王爺說：「連死都不准？我活在世界上，拖累太太和孩子，您還不讓我死。請您回答我，我在演藝界還有用嗎？」王爺賜他一個聖杯。豬哥亮內心一震，繼續擲筊。「您不要騙我，我欠人家十多億，真的有機會償還嗎？」又一個聖杯。

這時，他已經哭到眼淚鼻涕直流，長跪在王爺前，再問：「您說我有機會，要從哪裡出發？誰替我解決？我輸得太過分，是不是要等待機會，貴人自己會出現？」王爺再次給他肯定的答案。

就這樣，和王爺一問一答地溝通之後，豬哥亮哭盡心中的酸楚，卻也打消尋死的念頭。之後又發生了一連串靈驗的事件，讓他更相信王爺不會騙他，他心中點燃了希望的火苗。

復出後，王爺交代豬哥亮，絕對不能再碰賭博，而且賺來的酬勞，當務之急，一定要先償還大大小小債務，同時還要一邊行善「作功德」。豬哥亮一直在作的善行之一，就是捐棺給無名屍及無力安葬的人；而復出至今五年，豬哥亮從第一年起，年年禮聘明華園歌仔戲去慈善宮酬神，連同主殿的媽祖一同酬謝。「我一年都花兩百多萬，沒錢也要謝。我不找其他人一起辦，都自己來，堅持信守我對王爺的承諾。」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