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浩偉

說到日本的奢侈，我還會立刻聯想到的，便是櫻花。

某年趁著春假赴日賞櫻，從機場到市區的電車上，望著窗外，對這般景象的羨慕與嫉妒油然而生。怎麼讓那麼美的花，就這樣隨隨便便長在不起眼的街巷、長在車水馬龍的路旁呢？怎麼讓這種景象在生活中，隨處可見呢？那時我尚未去過所謂賞櫻名所，光是飯店附近公園的幾株櫻花樹就足以令我佇足甚久。

記得那次回程的飛機上，偶然與旁座旅客聊上幾句，對方給了良心建議：若旅遊書上介紹的那些景點人太多、欣賞不易，不妨去學校或墓地，因這兩種場所必植有不少櫻花。由此可見，對自然之美的意識，在日本著實是深入生活當中，俯拾即是。

這或許是文化傳統使然，想起一位日本文學學者說過，日本文學傳統的兩大主題，即愛情，與自然。自然，節候的變化，四季的感覺，青春，朱夏，白秋，玄冬，萬物按時運而生，色彩分明，井然有序。外在世界如此迥然繽紛的面貌，孕育出了一種獨特的豐富感性，即令在城市中，這種感性亦存在著。

可是，美總伴隨著某種代價，譬如櫻花的代價是短暫。現在這個季節裡正逐漸轉黃的銀杏亦如是。街道的銀杏並木，樹上濃密橙黃的葉經風一吹，紛紛落下，那景象不下櫻花吹雪。但若身在其中，興致勢必大減。因風所攪動的，不只是枝上的葉，還有地上果實所散發出的陣陣惡臭。其惡臭堪比廚餘腐肉，帶著腥酸與作嘔的甜味，像利樂包裡殘留的，放了一周以上的調味乳。

或許這正是為何秋天銀杏如此美，卻甚少被歌詠之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