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溫風燈
小時候有一段時期住在富里鄉下,白天在溪流抓蟹撈蝌蚪,晚上就在門前的晒穀場納涼。由於沒有第四台,小孩子便聊賴地早睡,等要自行關客廳的吊燈,才發現有不少的灰白色飛蟲圍繞著那顆裸燈泡。牠們不懼熱嗎?雖然光不強,但待久了也會中暑吧!有些飛蟲甚至朝著比牠們大上數十倍的發熱物體不斷衝撞,我緊張盯著這群想不開的傢伙,又不敢伸手制止,只有張大眼睛,等著被奶奶問在做什麼。
那不是蝴蝶,因為沒有讓人驚豔的翅膀。
詢問下才知道是蛾,一種趨光性的昆蟲,大多晚上才出現。再大點,自然課上老師要我們養蠶寶寶觀察。還在苦惱要去哪抓時,隔天就有同學帶了一盒「蠶盒」秀給大家看,說書局已經有賣囉!下課趕快去買,並預買了一包桑葉。
看著小不點一日日長成節節有致的身形,然後用力吐絲結成小顆的橄欖球,深覺破蛹後一定是迷人的小精靈,儘管課本上已有照片了。
但自己因不會去預習,才失望看著翅膀小、身體大的蠶蛾,比例怎麼看就不對,色調也樸素至極,時間彷彿就此凝固了牠們,我甚至沒看過牠們凌空的樣子,交配成功後就撒卵人寰。假若把牠們靠近小夜燈,會不會見證到「飛蛾撲燈」的景象?
最近參加了一個生態活動,是到學校附近的富陽公園夜探。生態知識淺薄的我,以為晚上能觀察的動物只有蝙蝠、貓頭鷹,昆蟲只看得到螢火蟲,但跟過一次夜探之後,才有種莫名的頓悟,原來還有不少生物是夜行性──像蛙類、蛇類和飛鼠,而我們白天常見的獨角仙或鍬形蟲其實也晝伏夜出,當然,還有「夜蛾」。
手電筒除了探照路線外,也是驅使小精靈們露臉的的誘因。藉由光的召喚,突然有人喊:「豔葉夜蛾在吸瑪瑙珠耶!」鎂光燈驟然聚焦於這隻小精靈上,但我開始納悶:「這是蛾?」亮黃的後翅展現富貴的氣質,中間與邊緣有墨色渲染,相互搶眼、奪目。「這不是蝴蝶?」前翅則有墨綠葉片拱護,若不是牠正專注吸食同樣是金黃璀璨的果實,讓其放鬆,合翅的外貌我真以為是片捲曲的落葉。然而眼前的落葉是會動的,牠的口器如長長的吸管,插進對牠來說,有如椰子大小的瑪瑙珠。
不過對於光,牠並沒有趨之。我凝視牠許久,想起了有次晚上在司馬庫斯的小木屋外,攀附在牆上的美麗昆蟲,也是夜蛾類的族群。我那幾近二十年作繭的印象,在這次的夜探中破蛹了,不能單用簡單的形容詞就全面否定某一物種,不能單看牠們直撲燈火就說牠們自取的,其實,那僅僅是浪漫的誤會,以為那是月光,引導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