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明理

五月四日，這是怡人的初夏。陽光正從格子氣密窗射進來，書房一片溫馨。這時，電話響了，是對街鄰居阿嬌姐的聲音：「該出發囉！」「OK！我馬上出門。」我興奮地說完，匆忙拿把傘，匆忙站在街角等候。

半分鐘後，我們已直奔富岡漁港的台11線。公路上，前方有許多自行車競賽的鐵人一直急駛著，阿嬌姐好像特別開心，邊開車邊解說「三項鐵人」的由來。每年總有數千位選手前來台東森林公園，首先到「活水湖」游泳，上岸後再騎越野車，最後還要比賽長跑，煞是熱鬧。我呢，一邊靜靜地聽，一邊跟著呵呵笑了幾聲，沒來由地跟著她高興。

阿嬌是道道地地的旗山人，今年已六十一歲。她自衛生局退休，照料多病的先生多年，毫無怨尤。在我的印象中，她天生就是個樂天知命的女人，什麼愁苦到了她眼前，就沒影兒了。她是我新認識的摯友，臉上總是笑咪咪的，皮膚白得似雪，微胖了些。

也就是中午光景吧，這富岡的港口格外的靜。阿嬌姐找到了熟識的「特選餐廳」。飯桌上馬上擺滿了炒米粉、玉米雞、筍湯、清蒸魚、野菜山蘇及苦瓜鹹蛋等。從各地來的遊客，也都聚到這兒桌邊來了，廚房裡透出一幅熱鬧忙碌的景象。我看著這滿桌的菜香，以及阿嬌的盛情，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噢，這桌我保準好吃呦。」阿嬌姐一幅成竹在胸的樣子。我說當然。每個食客都興高采烈的，餐廳裡也其樂融融。原來平凡中的幸福就是如此。在台東，時間是那麼充裕，我寫作的生命正處於轉折期。雖然我希望沉靜的生活，也喜歡獨處。但每逢清晨五點，除非是有雨的日子，我們倆總愛在新站前走過來又走過去，沿著那一棵棵綠蔭下、紅磚路、行道旁，那是我們最愛散步的地方。

飯後，在我們轉向「成功鎮」的路上，聽阿嬌姐說起它的舊名是「麻荖漏」，後名為「新港」，戰後才更名為「成功」，它可是東部最大的漁港。約莫又過了十幾分鐘，在農特產中心的省道旁，一片花海任微風吹拂，那是舒坦而最美妙、最自由想像的時刻。

我偷偷溜開，跑去買了兩枝冰棒，也參觀了咖啡工坊。最後，我們來到口耳相傳的八仙洞，阿嬌姐同時也對我訴說了它的故事，關於它位在台東縣長濱鄉三間村一座面海的峭壁上，是重要的史前遺址，有自然形成的十數個海蝕洞穴呢。在那一瞬間，我動心於它仍然的靜謐、神祕，欣喜於灰藍的海面，這一道獨特的風景。當我抬頭的時候，看到了一艘極小的輕舟在海面上奔馳著，在這麼廣闊的寧靜中，忽隱又忽現，這個景象使我想起凌空仙鶴──優美又渺小。如果可能，我但願醒著做夢，直到被遊憩區伴唱的歌聲吵醒。

果然，一場雨便使大海灰了許多層。穿過許多大道及橋面，驅向回家的路時，已經午後三點。我可以更感受出周遭空氣裡的純淨來。雖然，我們在長濱鄉的時間並不長，但回程時仍繞到一間販賣「杯子蛋糕」的店鋪，順便買了些剛出爐的紅豆麵包。我們並不急著趕回。我到郊外看海，是因為在大自然中確實有真與莊嚴之物，而時間將永恆停駐於美麗的一刻。

走過山居歲月裡的第一個春天，在這裡，好像獲得了一種全新的體驗以及有價值的生活。在濛濛的今夜，除了偶爾有捕蚊燈的觸擊聲之外，什麼也聽不見。此外，吸引我住到新站的原因之一，是我可以有許多機會親近於山海，對大自然做更細密的觀察。

這五月梅雨天，涼氣襲人。院子裡的楓樹、花旗木、酪梨和其他香草，還有剛剛在草坡四周的茉莉花兒都猛冒出新芽，像雨過彩虹般給地貌增添一抹光亮。不久以前，我還聽到了門前欖仁樹上築巢的鳴唱和撲動的翅膀聲，悅耳、活潑而陶醉……

啊！我讚美，感謝這些美麗的早晨，讓我找回自己失而復得的童年，以及不斷前進的激情。感謝珍貴的友誼，讓我不至於孤獨，使我察覺到東部有未經開發的原始美及純真。而未來，這慢慢航程，已充滿希望，也將與這山海之城融合在一起。我期待，新的轉機和閃亮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