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必定要有個值得他懷念的人,否則他的家就算是世上最美麗的地方,你就算用鞭子去趕他,他也不會回去的。
──《畫眉鳥‧無眉畫眉》浪子之所以為浪子,是因為他沒有也永遠無法找到自己的歸宿。
烈烈西風,古道瘦馬。面對此情此景,浪子會回想紅泥小爐旁,與紅顏知己為伴,煨酒以飲,鄉愁油然而生。然而此時此刻能做的,只有慨歎一聲,繼續自己的旅途。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每個人都在追尋著自己的「家」,對於「家」,每個人的心中有不同的詮釋,或是江南水鄉,或是塞上風沙,唯一不變的是遊子心中恆久的牽掛。
唐人宋之問有詩云:「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寫了一個逃亡之人接近故鄉時的矛盾之情:一方面日夜思念家人,另一方面又擔心家人由於自己而遭受不幸。這種心情愈接近家鄉就愈強烈,使詩人特別害怕碰到熟人,害怕自己的擔心會變成現實。這種抒寫真切可感,耐人尋味。
家是什麼?從報紙上看來的兩個故事,似乎可以作為答案。
在洛杉磯,有一個醉漢躺在街頭。員警把他扶起來,一看是當地的一位富翁。當員警說要送他回家時,富翁說:「家?我沒有家。」員警指著遠處的別墅說:「那是什麼?」富翁說:「那只是我的房子。」
盧旺達內戰期間,有一個叫若拉爾的人,三十七歲,他的一家有二十口人,父母、兄弟、姐妹、妻兒幾乎全部離散、喪生。最後,絕望的若拉爾打聽到自己的小女兒還活著。他冒著生命危險、輾轉數地,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親生骨肉,他悲喜交集,將女兒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裡,第一句話就是:「我又有家了!」
古人稱自己的妻子為糟糠、為拙荊、為賤內。這種稱呼固然有自謙的成分,然而其中也隱藏著男人的竊喜──媳婦是自家的好。
人的一生,最幸福的時光是和家人一起度過的。兩情相悅,能做到舉案齊眉已屬不易,又有幾人能學張敞畫眉?江湖子弟終老江湖,對於江湖人來說,平平安安地白頭偕老,是他們最大的願望。
浪子遇到了佳人,自然會成一段佳話。浪子停止流浪,美人不再蹙眉。當浪子遠行之時,佳人溫柔的目光充滿牽掛。而遠行的浪子,必然也會加快行程,為了自己惦記的人兒。
家之所以為家,只因有永遠的牽掛。
(摘錄自龍圖騰文化《古龍一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