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玉

　我想剃光頭，或是退而求其次，理小平頭。

　我不是要出家，只是不想染髮。理光頭就看不見白髮，就不用染髮，長了，就自己剃一剃。興沖沖地問早已童山濯濯的另一半，要不要一起共襄盛舉？（反正也沒太大差別嘛！）老爺子竟然很不給面子地馬上一口回絕。連女兒都說：「唉呀！妳理光頭，頭型不好看啦！」欸！我哪是為了好看剃光頭啊？染髮實在是既麻煩又傷身呢！

　不過愈來愈想要行事低調的初老之人，真理了光頭，那還真是高調到不行吧？這個狂想只好作罷。直到去年看到作家簡媜頂著一頭灰白短髮，出來宣傳新書時，真是嚇了一大跳，卻也十分佩服她的坦然大方。簡媜是學妹，是公眾人物，尚且不在乎這個表面形象問題，我還有什麼看不開呢？

　心中正興起「有為者亦若是」的效尤之念，彼時正逢老同事相聚，大家談起白髮染髮這檔事，一位出家師父竟然也說：「不行啦！年紀還輕就滿頭白髮，很沒精神哦！在家眾還是要莊嚴形象才好。」果然行走江湖，你的內心可以有自己的一把尺、一支秤，但外表愈從眾反而愈不引人注意，才方便大隱於市啊！

　我們的社會終究是，縱然你已近耄耋之年，如果依舊滿頭青絲，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要是白髮紛紛大顯身手公然示眾而你還不理會的話，周邊親朋好友關心的聲音就出現了。「最近很操勞？」「身體還好吧？」「有沒有吃保健食品啊？」……就像年輕時長痘子，就不斷有人提醒我「要多吃水果啊！」「不要太晚睡覺。」「去看一下皮膚科吧！」……如果你想減少這些應對的困窘，還是乖乖依循常態吧！

　記得多年前，在我還不知白髮為何物的年歲，聽到一位前輩說，他不怕白頭髮，不過因為父母健在，看到孩子早生華髮，難免掛心，為了怕惹雙親傷憂，他都定時染髮。

　現在，我自己也到了不染髮不行的歲數了。雖然崇仰出家人的智慧，斷盡煩惱絲，生活自然省事省時又省錢，但也開始省思那位前輩的用心。我們在父母親的眼中，永遠是他們想要呵護的孩子，如果我們盡力維護年輕活力的形象，能夠聊慰親心的話，有何不可呢？

　如今，我還是每隔幾個月，任由美髮師使用所謂的天然植物染劑，抹去日益增多的白髮蹤跡。卻也還是要忍不住反思，人生就像大自然的四季，我們該如何看待和接受所有這些枯老的現象呢？最近幾年，醫學系學生紛紛投入醫美行業，醫美診所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對「抗老」來說，染髮還是最輕量級的手段吧！

　前不久，台灣金馬獎五十周年頒獎典禮上，歷屆的老影帝老影后都出席了。但一眼望去，誰動了手腳，試圖與自然抗衡？誰順應自然，展現時光的軌跡？清晰可辨。不禁自問：「那你想當哪一種人呢？」

　如果我們都懼怕白髮、懼怕皺紋、懼怕老人斑，誰能自然地迎老、親老、不歧視老人呢？所有我們眼前出現的各色老模老樣，都會是我們未來的寫照，如果不在心態上調整，再萬能的醫美術也醫不了內在的荒蕪吧！

　曾經看過一篇文章提到，其實大多數的人怕老（人），是因為很多老人都不苟言笑，表情嚴肅，自然人緣人和就差了些，所以寧可皺紋多，也要常常保持笑容，讓笑容變成最好的美容聖品，當臉上散發出「慈祥」的光輝，即使滿頭白髮，也會閃閃動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