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傍西湖，門對放鶴亭，家養一匹鵝，毛色白如銀，凌晨最先起，催僕掃門庭。

晴日鶂鶂叫，告我有來賓，有時昂然去，徘徊湖之濱，搖搖復擺擺，歸來日已曛。

陽春二三月，湖上正清明，香車與寶馬，倏如流電驚，白鵝出門去，行路不讓人。

一車疾弛過，鵝身當其輪，倒臥血泊中，紅白何分明，行人不忍睹，兒女淚滿襟。

我為收其屍，卜葬葛山陰，封樹立短碑，題曰白鵝墳，鵝墳與鶴塚，千古相對稱。

──緣緣堂主詩



這幅畫， 清秀纖細的筆法，看去輕描淡寫，有別於豐子愷先生其他漫畫線條較為粗重似版畫的風格。畫中遠山近樹清新秀麗，構圖美好勻稱，讓主景一座白鵝墳成為美景的一部分，減少了悲愴之感。

這座白鵝墳，埋葬的是子愷先生所飼養的ㄧ隻白鵝。子愷先生在西湖邊住過一段時間，他租賃的屋子就在放鶴亭對岸。他養的那隻鵝簡直就像管家婆一樣，除了管家裡的僕婦，還管上門的客人。養過鵝的人都知道，鵝比狗還會看家，經常將陌生人追得滿村跑；養了鵝後，蛇也不會靠進近屋子。

鵝有美麗的毛色，白中帶灰帶銀，潔淨美麗而高貴；鵝的身材肥肥壯壯，長長的脖子線條靈活優美，看起來也極為神氣，走起路來搖搖擺擺地派頭十足，是很討人喜愛的動物。

子愷先生將鵝當成家人般寵愛，還放任牠自由自在，愛去哪就去哪。當然此鵝最愛的是去西湖邊溜達，牠可以一早出門，到黃昏才回家；在西湖畔玩耍，吃吃青草，到處走動，搖搖擺擺的模樣真是逗人喜愛；也會在湖上游來游去，載浮載沉，與魚兒同遊，快樂無比地過一天。

有一年清明節，街上車如流水馬如龍，人潮車潮都趕著去掃墓祭祖；不幸的是這隻鵝向來不讓人，也不知馬路如虎口，被一輛疾馳的車子輾過而慘死輪下。牠慘不忍睹地倒臥血泊中，讓路過的行人和孩子們都嘆息流淚。

子愷先先厚葬此鵝於葛山下，新墳邊種了兩棵松樹，還立了塊題了「白鵝墳」三個字的石碑。此墳和對岸的放鶴亭自此千古遙遙相對。

子愷先生在萬分不捨的心情下埋葬白鵝，從他描述白鵝長相，可愛惹人憐的行徑和短暫的一生，即可體會他平日憐鵝愛鵝以及惜物愛物的慈悲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