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是個政治南北對峙的時代,而佛教東傳中國已有三、四百年的歷史,是佛教從醞釀期走向隋唐成熟期的重要過度。面對完全不同思想的印度佛教,六朝人站在中國文化的立場來加以理解,形成所謂的格義佛教。
另外,對於印度的中觀佛學,則以當時盛行的三玄(老、莊、易經)來詮釋之,史上稱之為般若學,計有六家七宗,其中以本無宗、即色宗、心無宗為主要派別,東晉道安就是本無宗的代表大師。玄學化的般若學等到鳩摩羅什和僧肇師徒的出現,力弘中觀佛教,才回歸本來的般若空義。
道安大師,俗姓衛,常山扶柳(今河北正定)人。自幼父母雙亡,生逢亂世,由外姓兄長撫養長大。七歲開始讀儒家典籍,十二歲出家,由於長相黝黑醜陋,不受師父重視,驅使他耕役田舍,如是三年勤奮不懈,毫無慍色。
一日晨耕,向師父借來五千言的《辯意經》,日暮而還,便能闇誦。次日更向師父索求其他佛典,師父不以為意說:「昨日經書尚未熟讀,何以好高騖遠,復求其他經書?」於是給與一萬言的《成具光明經》,傍晚歸還如書背出,不差一字。師父驚詫不已,知是法門龍象,不能困於淺灘。等到道安二十歲受完具足戒後,便讓他隨意外出參學。
道安遊學十方,在鄴(河南安陽)遇見佛圖澄,佛圖澄讚賞他天賦異稟,而大眾卻因為道安其貌不揚而輕蔑他,佛圖澄說:「此人遠識超拔,不是爾等所能匹敵。」佛圖澄講經說法,道安復講無差,並且一一解答眾人疑難,游刃自如,大家讚歎說:「漆道人,驚四鄰。」留下醜僧俊道的美談。
老師佛圖澄圓寂後,道安為避後趙國的戰亂,來到濩澤(山西陽城),後又至太行恒山(河北阜平),逃難中說法不輟,注解佛經,進而造寺建塔,積極度眾,其信徒幾達河北人口之半,故有「中分河北」之說。因為身歷世亂,他在河北移居九次,極盡顛沛流離。
後來駐錫受都寺(河南鄴),組織僧團,又因為躲避前燕的攻打,而投奔到襄陽。前往襄陽途中,到了新野時,道安感受到:「今遭凶年,不依國主,則法事難立;又教化之體,宜令廣布。」佛教在凶年亂世中能夠發展,需要君王的護持以及大眾的群力弘傳。為了避免「覆巢之下無完卵」的憂患,於是第一次將弟子們分燈傳法,囑咐竺法汰到揚州,法和到四川,把佛法慧命延續於十方,自己則率領慧遠等弟子直奔襄陽。
慧遠,俗姓賈,雁門樓煩(山西代縣)人,生於官宦之家。十三歲隨舅舅令狐氏至許昌、洛陽遊學,博覽儒家六經,尤其精通老莊之學。東晉永和十年,中原戰亂頻仍,二十一歲的慧遠聽說道安大師在太行恒山建寺傳教,帶著弟弟慧持來歸投道安門下,追隨道安長達二十五年之久。慧遠卓然不群,以弘揚大法為己任,深得道安讚賞,認為未來使佛法流傳於中國,唯有仰賴慧遠。
道安大師在襄陽居住十五年,一面講說《放光般若經》,一面整理、注釋經典,編纂《綜理眾經目錄》,對歷代翻譯佛經進行有系統的整理編目,同時制定布薩、差使、懺悔等儀制僧規,功德崇高,聲名遠播,引起北朝前秦君王符堅的注意。
東晉太元三年(三七八年),符堅派遣大將符丕攻克襄陽,不惜以武力延請道安大師到長安,以為國師。符堅甚至說:「朕以十萬之師取襄陽,唯得一人半。」一人是指道安,半人則為名士習鑿齒。道安大師受到大眾的敬重可見一斑。
當大軍壓境,危難之際,道安決定第二次分散弟子們至各地弘化,殷殷囑咐每一位堪負重任的弟子,唯獨對慧遠不發一語。慧遠長跪涕泣道:「老師您對每一位弟子都指示明確的弘法方向,為什麼對我卻沒有任何的訓誨,難道我是不堪荷擔如來家業的人嗎?」
道安淚眼潸然,扶起慧遠說:「我縱然沒有片言隻語的叮囑,你也知道如何續佛慧命,把佛教傳揚於世間。如你這樣出色的弟子,我再也沒有任何的牽掛、憂慮。」
拜別了師父,慧遠率領數十位同道先在荊州上明寺小住,打算前往廣東羅浮山,途經潯陽,發現廬山的靈氣、清淨,於是駐錫在此,三十多年未出廬山,以東林寺為中心,創建了廬山僧團。
而道安、慧遠二人終其一生都未曾再見面,但是師徒之間以心印心、慧命薪傳的高風亮行,在中國佛教史上,千年來依然閃耀著動人的智慧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