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最美城市 夢幻塔都 布拉格

文與圖/尹萍 |2012.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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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邊這金色方型大建築是國家劇院。在「絲絨革命」期間,布拉格所有的劇場都停止演出,演員到各地去宣揚罷工。

捷克的前世今生

從維也納中央車站,我們搭上通往布拉格的火車「馬勒號」。旅客大都不懂德語,一陣擁擠慌亂,車開了一小時,才慢慢安頓下來。再過不久,就聽到車內廣播,說是已經越過邊界,進入捷克了。

啊,原來這麼近!奧地利與捷克,果然是唇齒相依的近鄰──不,在一九一八年以前,將近四百年間,捷克歸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管轄;一戰結束後,它才脫離奧地利,與鄰邦斯洛伐克合組成共和國。

捷克的多元文化

共和國最大的一邦,古時候羅馬人命名「波希米亞」,斯拉夫人移入後則稱呼它「捷克」。提起捷克,我彷彿看到一個穿黑布舊衣褲的男人,頭戴紅星八角帽。而波希米亞,這四個字引發的聯想是琳琳琅琅的大耳環和配飾,柔軟飄盪的長衣裙,特立獨行的心靈漂泊者。

可提到布拉格,腦袋裡出現的圖像就如同這三個中文字的筆畫,一座座城堡,頭上都頂著古怪又古老的尖塔。這三者,怎麼合在一起呢?我納悶著。

不需要停車檢驗,不需要出示證件,我們堂而皇之直駛布拉格。在二戰期間,奧地利和捷克都被納粹德國併吞,只不過奧地利是歡呼依順,捷克是含淚屈從。戰爭末期,根據同盟國協議,美軍勒馬邊界,由蘇聯紅軍大舉開入,「解放」捷克,蘇軍卻從此留下不走。

絲絨革命終甦醒

戰後捷克恢復為民主共和國,但捷克共產黨在蘇聯大力扶植下強硬奪權,民主政黨招架無力。另一方面,受夠了幾百年日耳曼民族的踐踏,許多捷克人以為,同是斯拉夫人的蘇聯就算成為新的主子,也會對他們好些。捷克就這樣半推半就,淪為蘇聯的附庸。鐵幕低垂了四十年,邊界都拉上鐵絲網,完全斷絕與非共國家間的往來。

曾經,在一九六八年,捷克共黨總書記杜布契克回應民情,嘗試民主改革,這就是「布拉格之春」。短暫的春天不久就斷送在蘇軍的坦克之下,捷克重新陷入沉寂。直到一九八九年,整個東歐都鬆動了,捷克人也發動溫和的「絲絨革命」,才結束共黨統治。

斯洛伐克隨後選擇分離出去另建國家。捷克先後加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加入歐盟,站回它本來在歐洲大家庭的位置,撿拾起斷裂的國際關係,加緊腳步追趕西歐。

義王精神永不死

出了火車站向東,走不多遠就看見「國家博物館」,十九世紀末期的新文藝復興式建築,厚重石塊、雕像噴泉,十分羅馬。它面對著布拉格最寬闊的林蔭大道:瓦茨拉夫廣場,這裡是布拉格「新市區」的中心。

博物館正前方的廣場中央,矗立著巨大的銅像。居中那個盔甲戰袍,騎在馬上手擎旗幟的凜凜神人,就是瓦茨拉夫(Vaclav)。他是捷克人心目中的英雄兼聖者,在布拉格,你走到哪裡都會看見他。

瓦茨拉夫是十世紀統治波希米亞的公爵,二十幾歲就被親弟弟刺殺篡位。傳說他在異教包圍下堅持改信基督,依照基督教義憐苦恤貧,因此死後被追贈「國王」位階,並且成為人民渴盼擁有的「善王」、「義王」。捷克民間故事說,這位國王永遠不死,他率領大批武士,在深山密林中熟睡,當人民苦難無助的時候,便會醒過來,現身保護。

劇作家當選總統

正由於瓦茨拉夫等同於救世主的地位,二十世紀的政治抗議往往在瓦茨拉夫廣場上,他的雕像底下發生。地面上有一個銅鑄的日期:28. X. 1918,猜也猜得到,這是捷克斯洛伐克脫離奧地利,獨立建國的那天(X是羅馬字的十)。

雕像前的小花壇邊,有平擺的大理石紀念碑,鑲著兩個年輕男人的照片,一個十八歲,一個二十歲。這是一九六八年,「布拉格之春」運動中,為爭取民主自由,自焚而死的兩位大學生。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的「絲絨革命」也起始於這座廣場。跟其他國家的群眾運動很不同的一點是,參與捷克這場溫和革命的,很多是演員以及劇場工作者。而反對運動的領袖哈維爾(Vaclav Havel),正是廣受國際矚目的捷克劇作家。一個月後,共產黨下台,哈維爾當選總統。

巴洛克金色之城

走在以巴洛克建築為主的街道上,忽然看見一棟大樓很蘇維埃:一排戴軍帽或俄式皮帽的浮雕人頭,作吶喊、怒目狀,在水泥牆面上俯視人群。共產黨在捷克仍然是合法政黨,只是不再具有重大影響力。

就在這時,我看見了河,河上的橋,以及橋那頭的城堡。我馬上把蘇維埃拋在腦後,也把捷克拋在腦後。

布拉格,我看到布拉格,世人傳誦的「金色之城」,魔法與夢幻之都。


查爾斯橋上的風景

我們的導遊(女兒)迎風站在查爾斯橋上,回眸一笑,竟然開心得合不攏嘴。

剛好十年前,眼前這閱歷已豐的女建築師還在念大學,跟隨系上教授訪歐,首次來布拉格,曾經寄了一張風景明信片給我,圖片裡就是這座古老的橋,橋後的城堡巍巍,橋下的流水湯湯。

身在畫中似神仙

現在我自己來到橋上,很能體會她的快樂。身在圖畫中,四面八方觀景,像是掉進神仙洞,化身古代人。六百多公尺長的查爾斯橋,橫躺在瓦塔拉河上,連接城堡區與老城區。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橋都美得令人屏息。它是布拉格最著名的地標。

在往後的幾天裡,每當一天的遊程結束,天還沒有全黑,導遊就會說:「我們再去橋上走走,好吧?」

名叫查爾斯橋,因為十四世紀下令起造這橋的波希米亞國王,是查理(查爾斯)四世。他也在布拉格創建中歐第一所大學:查爾斯大學。波希米亞在十三世紀從公爵國升格為王國,查理四世以國王身分當上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他以帝國首都的規格積極建設布拉格,那是波希米亞的黃金時代。

熙來攘往石橋上

橋是石造,兩端共有三座可以駐兵、可以瞭望的塔樓,都是哥德式的,其中又以老城區那頭的塔樓最為壯觀華美,古時候屯放彈藥,故名「彈藥樓」。一個年輕人穿著羅馬士兵服飾,像一隻孔雀般在塔樓下踱步:如果想進去參觀,上塔頂遠眺,找他買票就行。

十公尺寬的橋,從塔樓下的拱門洞穿過。馬車、公共汽車、電車都曾經在橋上穿梭,但現在只准行人通行。從天亮到天黑,橋上觀光客熙來攘往,攤販、賣藝人和乞丐也各據地盤。但是即使在最暗的黑夜裡,橋上仍顯得人影幢幢,因為橋兩邊的石墩上,矗立著總共三十座雕像,全是天主教的聖像。有單獨的,有幾人成一組的。

烏亮浮雕憑人悼

其中,「十字架上的耶穌」最古老,十七世紀前葉作品,金飾輝煌,非常突出。歷史地位僅次於它的,是一尊很特別的雕像。它在橋的中段,是一個中年僧侶,頭上一圈鑲著五顆星星的光環,腳下的基座上有一塊浮雕,雕著擠滿人的查爾斯橋,有一人正從橋上翻身落下。浮雕是銅製,黑沉沉的,唯獨落下橋的這人,因為幾百年來信徒以手指觸摸,也或許有人經常以絨布擦拭,擦得金亮亮的。

這僧侶,名叫內波慕克(Nepomuk),十四世紀末擔任布拉格的副主教,被查理四世的兒子(波希米亞國王兼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下令從查爾斯橋上丟進河裡淹死。原因是當時教廷鬧分裂,遷到法國亞維儂的教廷選出新教皇,留在羅馬的另一批大主教選出另一位教皇。國王支持亞維儂派,主教和副主教支持羅馬派。副主教淹死了,主教立即跑去羅馬,向他所支持的教皇報告此事,指控國王,並且描述副主教生前諸多神聖事跡。

胡斯殉道成聖者

這事原本也就這樣,但是歷史曲折詭奇。十年以後,布拉格出了歐洲最早的宗教改革家:查爾斯大學校長胡斯(Jan Hus)。胡斯是教士,講道時嚴厲批評教會,強烈要求改革,極受愛戴,追隨他的教徒稱為「胡斯派」。

一四一五年,胡斯被教廷以「異端」罪名燒死,胡斯派發動政變,推翻國王而執政。新舊教的戰爭斷續進行兩百年,直到新教徒終於被神聖羅馬帝國軍隊打敗,哈布斯堡王朝奪回對波希米亞的控制權,新教被禁,本土貴族與教士全部被殺或逃走。

舊教的耶穌會士應邀從羅馬來,負責鞏固舊教在布拉格的地位。內波慕克的故事被他們翻找出來,添枝加葉,塑造成舊教的聖者,廣為宣傳,對抗胡斯的死後盛名。內波慕克的雕像就在一六八三年站上查爾斯橋。教廷並且正式封他為聖者。

今人已不奉宗教

新教是否自此在波希米亞滅絕呢?當然沒有。直到今天,在國民心目中,胡斯仍然是一位偉大的心靈導師,因為他不僅反抗教會權威,他也推廣以斯拉夫語傳教,讓基督的教義深入社會底層,因此提升了國民知識水準與思想深度。胡斯死後半世紀,教宗庇護二世慨嘆:「波希米亞的女人,對聖經經文的理解都超過義大利的主教們。」

不過,也許幾百年的宗教鬥爭令人幻滅,也許四十年的共產主義加上二十年的資本主義令人困惑,二○一一年的調查顯示,只有十分之一的捷克人承認是天主教徒,新教徒更不到百分之一。捷克成了歐洲最「無神」的國家。


波希米亞小區風情

從查爾斯橋往西走,通往城堡區的狹窄石板路,叫作「橋街」。打從十三世紀以來,因為城堡裡經常修建房屋,各種各樣的工匠就在城堡外面住下,方便進出。供應城堡以及工匠各項用品的商店也就開起來,漸漸成為街市。教堂、貴族豪宅錯落其間。因為是次要的,附屬於城堡區的,所以叫作「小區」。

十六世紀的一場大火,把小區幾乎燒光。重建的教堂和貴族豪宅,大多是巴洛克式,民宅商店也都採用巴洛克裝飾,而且從十八世紀末期就不再新建房屋,全區維持純粹傳統風味,古老的神祕色彩也留存。

鐵幕打破後,觀光客如潮湧至,再也不是平民工匠的住宅區,而更像波希米亞藝術區──咦,這裡本來就是波希米亞,全世界波希米亞區的始祖,不是嗎?

吉普賽帶動風潮

查閱資料,「波希米亞風格」其實與波希米亞這地方沒有直接關係。也許十六世紀小區的那場大火,有人怪罪區內居住的吉普賽人,把他們趕走;也許吉普賽人在波希米亞(以及其他地方)經常受到驅趕。

吉普賽人原本就是流浪的民族,千年以來分成多支多批,由東向西由南往北緩慢移動,可能有一支是在十七、八世紀從波希米亞移入法國北部。法國人就稱他們「波希米亞人」。

十九世紀初,巴黎生活昂貴,唯有吉普賽區房租便宜,貧窮的藝術家和作家只好住到那裡去,巴黎人就說他們過著「波希米亞式」的生活。類似情況迅速傳到西方各大城市,一八六○年代起,吉普賽人的藝術特質、人生態度和穿著打扮,在歐美各國的藝文界、記者圈成為流行,至今不衰,就是「波希米亞風格」。

流動的野性美感

布拉格的居民不流浪,裝扮跟你我差不多,但是也許與吉普賽人有過文化的融合,他們確實有一種野性的創意,流動的美感。

美麗的店一家接一家,很多是賣藝術品、手工藝品或水晶玻璃製品,門面各有講究,各出奇招,讓人目光流連。不論是花俏型或是素雅派,都有品味又吸引人,我覺得我可以在這條街上走一整天。

布拉格的老街,特點之一是許多店鋪有特殊標誌。例如,剛走上橋街馬上右轉下去,有一家餐廳,門楣上彩畫著三隻鴕鳥,挑掛出來一面鑄鐵招飾也鏤著三隻同樣造型的鴕鳥。原來在十六世紀末的時候,布拉格城堡裡上班的大小官員流行在帽子上插鴕鳥羽毛作為裝飾,這家店當時就專賣此特殊商品。

門牌標記很另類

橋街轉過彎,是聶魯達街。這裡另一家餐廳,門楣標誌是三把小提琴,因為在十七、八世紀之交,這裡住著一家小提琴製造商。導遊告訴我,發展出現代街巷地址系統以前,有人要寄信給這小提琴家族,信封上就寫:「布拉格,小區,三把小提琴。」同樣,要寄信給鴕鳥羽毛商,就寫:「布拉格,小區,三隻鴕鳥。」

聶魯達街叫作聶魯達街,是因為十九世紀中期,捷克著名詩人兼記者聶魯達住在這條街上。他當年住的房子叫作「兩個太陽」,不消說,門楣上裝飾著非常精美的兩輪太陽。那家人不可能賣太陽吧?所以純屬標記,以便指認。

有些漂亮大房子原本是貴族住宅,各有甚麼宮甚麼宮的名號,現在大多數讓外國買去作為大使館,看起來派頭十足。義大利的大使館,門上石雕兩隻碩大的鷹;斜對門羅馬尼亞大使館,大門邊兩個巨型石雕摩爾人扛著主陽台。現在當然各有門牌號碼了,不然的話,宮殿的名字很長,稱它們為「兩隻鷹」和「兩個摩爾人」還比較方便。

尋幽且訪小店家

小區有無數的餐廳、咖啡座、啤酒店,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我們只好這邊吃吃那邊喝喝。早上看到一家現做薄餅店,決定進去吃個點心,店面窄小,店員直往裡面讓,原來一進又一進,又是天井又是過道的,很像幾十年前台灣傳統老店家風光。到深處小房間坐下,雅致安靜,像是到人家內院裡作客來了。

下午先在露天的咖啡座喝啤酒,看人來人往,光影變幻。後來挑了一家餐廳吃晚餐,也是窄窄的走道進去,深處的庭院令人驚喜,餐桌擺在天井,裝飾得既鄉村又古典,既樸實又風雅,大幅油畫為背景,創辦人的塑像在鄰桌陪伴,心情大好。再來一杯啤酒吧。

兩位導遊在橋街買了一套水晶高腳杯,要帶回家。看起來很薄,我掂了一下,重得很呢。不知道這些漂亮杯子是要用來喝酒還是觀賞,還是藉此想像、回憶一種優雅古老的,貨真價實的波希米亞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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