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德國走去

入冬的季節，希臘火車站內，一對神色憂鬱的姐弟，猶豫多日後，終於鼓起勇氣跳上開往德國的列車。姐姐薇拉（Voula）十二歲，弟弟亞歷山卓（Alexander）五歲，在無大人陪伴的狀況下，兩人就此展開尋父之旅。

沒有車票，他們只能窩在車道尾端，車掌趁列車暫停時，將趕他們下車，站長聯絡了警察，而警察找來了舅舅，舅舅卻殘酷的表示，姐弟身分是私生子，「父親」不得而知，更別說要確認是否人在德國。姐弟依然不改其志，在大雪中紛飛，眾人呆望著天空之時，往德國「走」去。

荒涼的公路，蜿蜒在寸草不生的山脈中，這對姐弟不知已徒步多久。他們遇到青年奧瑞斯（Oreste），帶他們到了小鎮。接著遇到與奧瑞斯同行的流浪藝人。

流浪藝人原本要登台的劇院臨時毀約，讓他們心灰意冷，打算拍賣戲服，解散劇團。奧瑞斯不滿，憤而離去，姐弟再度踏上旅程。徒步在公路上卻遇上大雨，卡車司機看似好心載他們一程，帶他們上餐館，豈料司機卻趁隙強暴薇拉。

薇拉覺得自己彷彿生了一場大病。她從未夢過父親，儘管亞歷山卓不斷告訴她夢裡父親的身影有多麼真實，但薇拉卻始終無法對「父親」做任何描繪，她內心充滿迷惘。

二度遇上奧瑞斯，奧瑞斯帶著姐弟騎機車遊歷，度過了短暫的快樂時光。奧瑞斯打算賣掉他的機車，在酒吧中，薇拉隱約發現奧瑞斯是名同志，這讓情愫初萌的她，頗為傷心。

姐弟終究離開了奧瑞斯。在火車站，薇拉欲以身體向一名軍人交換車資，最後關頭軍人選擇放棄，但仍將錢送給薇拉。姐弟搭上了火車，順利來到德國邊界。沒有護照的他們，打算趁黑夜乘船越過邊界之河。在船上，駐防燈塔的強光，照見他們的的身影，守軍開槍。最後，姐弟在濃霧中奔向一棵大樹……

美好或破敗

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從八十年代被介紹到台灣後，已在各種公開或是私人的文學影展中多次登場。其敘事中多重的歷史角度，對國家的凝視與批判，讓鮮少接觸希臘歷史背景的觀眾，難以輕易窺得全貌。然而，通過特殊影像處理方式，充滿詩意的電影語言，與故事中濃厚的人文意境，卻感動了許多台灣觀眾。

《霧中風景》（Landscape in the mist）是「沉默三部曲」中的第三部，拍攝於一九八八年。電影從伊始即告訴觀眾，姐弟創世紀的故事屢屢被母親中斷，接著姐弟展開如奧德賽返鄉（奔父親懷抱）的流浪，乃至其後，導演融會希臘經典文學元素，在電影中屢屢可見。

全片透過蒼茫、灰黃的山景野地取景，無不充斥著蕭條的色彩。原本還說著床邊故事的姐弟，也在此時被丟進成人殘酷的世界中。

流浪中所遭遇的幾段挫折，遇見美好或破敗，內心感受的挫敗或幻滅，在長而緩慢的運鏡後，電影以倉皇而悲傷的基調立現。尤以薇拉被強暴當下的寂靜無聲，之後血腥的沉默，到她了解到用自己的身體賺取旅費，乃至姐弟渡河時的槍響，無不令人戰慄。

「尋父」是個母親虛構的開端，再被迫面對成人世界的驚恐後，以槍響與濃霧做結束。至今我仍無法確定這對姐弟最後是否到了德國？「起初全是一片漆黑，然後有了光……」姐弟是否看見了光？一片霧中，投奔向某處的姐弟，顯得格外弱小，而那處是值得投奔的嗎？抑或是死亡的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