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淡水，大概很少人會感到陌生，問起淡水有什麼？鐵蛋、夕陽、河堤、渡輪、美食、古蹟……答案似乎都是熟悉印象中的淡水，彷彿對於淡水的觀感，大家早有一套應答的標準答案。

但畢竟淡水不只是淡水，淡水擁有的是別處所不能比擬的歷史痕跡。那就像是，時間會在空間留下刻痕，而人若進入這個有痕跡的空間中，自然而然就會走入時光裡。而這個超然的時光機，機器的振動聲就是潮來潮往的拍浪。

光影在巷弄捉迷藏

除了海浪拍堤的韻律，淡水的山上、巷弄間還藏有畫家最愛的光與線條，即便不是學過繪畫的人，甚至是從不認為自己有文字創作才華的人，或是離攝影、影像、動畫遙遠而無感的人，只要沉浸於此夠久，也會成為一個能畫能繪能攝能文的創作者。

傳奇素人畫家李永沱就是如此。曾看過一篇文章描述李永沱在自家作畫的情景，（其實這也是不少畫家在淡水設畫室的日常情景）。憑窗做畫，西窗彩繪著教堂與河口暮色，也描畫了畫家生命中的燦爛；東窗的畫架，則畫著老街與關渡，記下喧囂與壯闊；南窗容得下觀音山與船舢，也融入體會生命的哲理；北窗的大屯山畫下謙卑與靄靄，猶如從山的口袋中鬆脫的白棉絮──就這樣，全淡水的景色一一入了畫。

不是出遊而是回家

一位老來學畫的老畫家陳月里，因著對淡水的喜愛，乾脆直接搬來和大學生一起住在校外出租宿舍裡。她笑言，半夜如廁時必須用手遮蓋眼睛，以免看見觀音山倒映在河面上迷濛淒美的燈火，會捨不得睡覺而一直看到天亮，以致睡眠不足。

很顯然，以畫家的標準，只要停留得夠久，所能感受到淡水的美是無窮無盡的。

我沒有畫家的決心，也沒有可供為停留的時間，但我在喧鬧的淡水市街，還是想找到曾經是畫家李梅樹、陳澄波所鍾愛的天際線，感受一瞬間的寧靜，並與他們眼中的淡水港邊錯落的屋瓦，一同欣賞充滿異國情調的河岸風光。

五虎崗上詩意層層

要擁有淡水的詩意，除了長堤不能少，不妨走偏一點，走上和老街平行的鄰近山坡上吧！這山坡不難找，沿著老街福祐宮邊的重建街拾階而上，即可造訪。

重建街原名九崁街，相傳是福建人陳添在這裡建造了九間店屋，閩南話一間店叫做一崁店，所以稱為九崁街。清嘉慶年間，附近的八里城發生水災，大批災民搬到這裡來「重建家園」，因而將此改稱為重建街。

這裡曾是當年的淡水第一街，熱鬧有餘，街口附近有有許多專賣淡水魚丸等當地風味的店家，更在一家號稱五十年的老店，找到提供素食者的素阿給。

素食阿給香滑爽口

「阿給」是日本語「油炸豆腐皮」的簡譯俗稱，傳統阿給的做法是將油豆腐的中間挖空，然後填充上冬粉等料理、浸泡過滷汁，以魚漿封口，加以蒸煮，食用前淋上甜辣醬或特調醬汁。

阿給的美味在於當日現做，豆腐皮的香嫩與冬粉的Q度，造就近百年的在地美味。至於這家素的阿給，是以香菇絲封口，少了魚腥後也特別香滑清爽，除了老街有此素食，真理街也有在賣素阿給。老街附近不乏賣素炒麵與素炒飯的店家，可見不僅僅是遊客，當地的素食人口一定不少。

老街美感閒散悠然

據說中正路上麥當勞與統一超商正對的中山路巷子裡的慶丸子素食，是老街當地人最愛的素食店，素飯、素麵、素米粉無一不有，每天大約賣到下午兩點收攤，完全不靠做觀光客生意，就已賣光光。慶丸子的豆干老滷汁，滷出的小菜特別好吃，做滷飯也香醇爽口。

福祐宮是漢人開發淡水的起點，自一七九六年開始香煙嬝嬝，主奉行船平安的神明，雖然同樣尋訪詩意的遊人也不少，但走上背對著福祐宮廟頂神像的階梯後，對於老街的景致也就層層疊疊地美感起來，許順記的斑駁木門，在石牆與石階間晃盪的貓兒……無一不美。

優美曲音傳唱不輟

據說，日據時寫出《奔流》一作的王昶雄、就讀淡江公學校的李登輝前總統，都曾居住過重建街。王昶雄所寫的〈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歌詞，至今仍優美傳唱著，是台灣歌謠的經典。街道上由山坡比鄰而建、一戶比一戶升高的古樸老房子，誰也不妨礙誰的各自俯瞰淡水河港的一角景觀。

偶然透過屋縫看到老街的熙攘，短短的距離就有遠離塵囂的快意，拾級而上隱身在忽長直忽蜿蜒的曲徑中。除了彎折，也有上上下下的短樓梯，串連家戶後巷的靜謐與神秘，石縫間長出青草，看著巷道間錯落的房舍，光影在其中舞弄著，人因此而安適起來。

煙雨紅樓優雅重生

後街巷道探訪的終點是紅樓，紅樓的洋樓式風格建築，始於英法聯軍戰後締約，將淡水港訂為通商口岸後的西式樓房，於一八九九年竣工。紅樓內部的基本構，為開口較少的內圈磚石構造，外圈則是相對輕盈的拱圈構造，塑造出多層次的空間經驗。

整體的外牆立面構成，近似淡水英國領事館官邸，為全紅磚拱圈，拱圈與方柱，線腳加上綠釉花瓶（取保佑平安之意）欄杆，兩相對比，更顯生動。三面連續的拱圈迴廊，等距分布的磚拱加上線腳處理，散發優雅的氣質。

在地石材自成特色

從室內空間向外望，拱圈成為景觀剪影的畫框，特別是東側迴廊，正好成為眺望觀音山與淡水河的最好畫面。最特別的是一樓迴廊內側的房間外牆，全為唭哩岸石堆砌而成，砌功樸實大方，是同期洋樓建築所少見，而且兼具了陽明山系石造民宅建築的地方特色。

二○○○年修復後，紅樓開放參觀，並分樓提供中、西式餐飲。一樓為複合式中餐廳，由屢獲廚藝比賽冠軍的五星級飯店主廚掌廚，特別推薦創新的中式料理。每季並設計當季筵席及應時新菜色，提供來賓更多選擇。

品嘗美食遠觀河景

合菜式的素食單點菜色中，三杯猴頭菇、木須炒三鮮、菩提佛跳牆是特色菜，此外還有六款炒時蔬，養生素食鍋也受到青睞。喜歡簡便套餐的朋友，則可點精進素套餐與豪華素套餐，其中蜜汁淮山口感最獨特，一份套餐，足夠兩人搭配享用，在宜古宜今、宜中宜西的氣氛下享用美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獨特經驗。

紅樓三樓咖啡廳不以紅樓的古代感迎客，而是以三面採光、河岸觀景為主，有各式西式餐點與飲料，素點方面有奶蛋素的田園野菇義大利麵、托斯卡尼野菇燉飯與素三明治。邊吃邊俯瞰淡水市街，街屋天際線、河道渡口一覽無遺，桌上盛裝餐點的盤形一如淡水河上渡船的船形，他那廂船淌混水、載浮載沉，我這邊品嘗世道、美食下肚，錯落間雜，殊途同歸！

達觀自在美景天成

紅樓前的階梯直切往老街，總共一百零六階石階，因為紅樓位處淡水「五虎崗」中的第三崗，視野遼闊，一目數里，所以名為「達觀樓」。由老街渡船頭的人潮中遁入對面小巷，沿石階而上，短短一段上坡路之後驀然回首，淡水海口、市街人潮，因高度驟升一覽無遺，老畫家筆下的「紅樓美景」終於不再只是傳說。

若重新拾階而下，不管左右，各方向得到各自的美感，往左是前所提及的達觀，往右則遠離市街的喧嘩，往淡水另一個傳奇生命──馬偕而去，教堂、老醫院、私塾，淡水因此有了薪傳的生命。

長堤水岸閒座談天

回到人潮絡繹不絕的長堤，堤邊以長堤為名的景觀咖啡店，座無虛席，觀景窗無距離的欣賞落日美景，是歇個腳喝咖啡聊是非的好地方。淡水長堤的素品，有素三明治、厚片吐司、鬆餅。簡餐則有鮑片素三菇，是與葷友相約聚會的熱門餐點。

淡水堤邊是沒有過客的，因為在潮裡往來的寧靜裡，遊人都彷彿是歸鄉一般，靜觀、相談、慵懶、聽潮、默訥，在時間浮沉裡，享受屬於自己的心靈空間。

（《時尚蔬食通》，福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