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幫爸媽照相了,每次想到帶相機回家,就有種煞有介事的感覺,又不是逢年過節,會不會太刻意了?何況每年春節也不曾幫爸媽照相啊……閃過的念頭總是與靜置抽屜中的相機一起留在研究室裡。
自家人往往太過熟悉彼此,日子感覺是如此平淡自然,生活就像一台黑白的影印機;不管是什麼內容,輸出的總是黑與白,沒有驚喜、驚奇,也沒有大費周章的必要。再來,媽媽不愛照相,她總覺得上了年紀的人,再怎麼好的技術都照得不好看││白髮皤皤,青春不再││每次拍出來的照片都不中她的意。不過當鏡頭對著她時,她還是很快地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六十幾歲的老媽,看起來還是那樣開朗、豪爽,健步如飛。每天忙裡忙外,照顧年邁的爸爸;到醫院整理花圃,順便摘一些她種的地瓜葉或桑葚回家作飯。她那五、六十坪大的花圃,原本是醫院用來栽種醫療植物的花房,因為長期的乏人照顧,雜草叢生,也就隨便人種些什麼了。這意外的收穫,是小弟在榮民醫院看診時,無意與醫師閒聊得來的。那時醫院需要一位愛護看管花草的義工,而母親從小嚮往一片能栽種花花草草的樂土,雖然家中二樓已有空中陽台,門前也廣植桂花蘭草,但要能有一個更廣大的庭園,無異畫家有一間揮灑自由的畫室一般。
因此無論陰晴,她每天都會騎著單車,穿越大小的馬路到兩三公里外的醫院,去栽植修剪那些她精心播土培育的花草。爸爸屢為此事不悅,因為這樣就剩下他一個人孤單在家,內心無主,又擔心媽年紀也大,騎車在路上危險。一直要等到中午垂掛在家門口的繩鈴響了,他才安然地來開門,施施然地。
不過我倒是支持母親這風雨無阻的習慣!畢竟能有一種愛好而能隨之終老,精神和體力比較不容易枯槁和衰弛。可以想見,她從這些植物的生長中,得到一種精神滿足和成就感,自然有一種寄託物外的喜樂。
有一次她摘了幾顆自種的百香果給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新鮮的百香果,水果攤上賣的都是放久了,表皮上凹陷乾癟的令我以為那就是百香果的本來面目。母親的百香果十分清甜芳香,色澤紅潤而飽滿,我擺在桌上好幾天捨不得吃。庭院中各種奇花異樹都開得茂盛,很多小苗她一插就活,所以只要是快枯萎的花木,我都會送回家去,經過她的綠拇指,總能比原先長得更茂密光采,更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