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這樣開始的:「當我們正在自習的時候,校長走進教室,他後面跟著一個沒穿制服的男孩。」事實上校長帶來了一位敏感害羞的新同學,他整齊覆額的前髮,不夠長的袖子和補了釘的厚皮鞋,使他立刻成為同學們嘲弄的對象。
然而最令人刺目的還是那頂說不出是哪種類型的帽子:「既像毛皮的瓜帽又像騎兵帽、又像獺皮帽、睡帽,反正是有夠醜的。」這頂蛋形有黥骨支撐,帽沿三道滾邊,其上以紅帶子將絲絨、兔毛綴成菱形狀,再往上呈口袋形,乃至帽頂襯著多邊硬紙,周圍又繡著複雜的圖案……查爾‧包法利的「鋼盔」,揭開了他一生沒有個性、任人擺布的藝術形象。
帽子,在福樓拜的筆下折射出人物性格的光輝,就像查爾日後的第二任妻子,小說裡的女主角———艾瑪的帽子,作者清楚地指出:
她的意志,就像她帽子上的面紗,用絲帶綁住,隨風飄揚,永遠有欲望在吹拂她,但禮教的絲帶限制了她的自由。
多麼強烈對比的夫妻帽!前者笨重雜遝,後者輕盈不羈。同為書寫帽子,卻暗暗道出兩種人物風情。
福樓拜正是運用對比手法,以原本並不起眼的帽子作為刻畫的對象,使帽子的主人順勢彼此映照出鮮明的性格特色。誠如十八世紀中國小說評點家脂硯齋在《紅樓夢》裡的批語:「一擊兩鳴,二人之美可並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