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年代】 詩人為我寫序

文/陳韻如 |2017.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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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是什麼?

瘂弦說:「詩人是不幸的蒐集者。」鄭愁予也說:「是誰傳下這詩人的行業/黃昏裡掛起一盞燈」,詹冰則說:「詩人是無色透明的火燄,靜靜地燃燒著,取愛、撒真、注淚,因此保持人類的體溫,發揚人類的光輝。」

其實,對接受填鴨式教育的我而言,詩人面貌模糊,只在課本接觸到詩人名字──楊喚、吳晟。

那年國二,還沒建立自己的閱讀喜好與習慣;一個午後,一位詩人走入我家。詹冰,本名詹益川,苗栗卓蘭人,曾擔任理化教師、開設藥局,退休後定居台中東區;我住街頭,老先生居街尾。家母是裁縫師,老先生某日上門,聊著聊著得知老先生是位作家。趨勢教育基金會執行長陳怡臻談起,之所以認識白先勇,是在宴席上眾人不知要和「作家」說什麼才不致曝短,於是拱中文人陳怡臻出馬。想來,母親當時也是相似的心情吧!立刻告訴詩人:「我女兒也很喜歡閱讀、寫作。」

於是,那個午後,羞澀的國中女孩怯怯回答老先生親切的提問:「妳喜歡哪些詩人呢?」「我讀過楊喚……」那年,只知徐志摩的〈偶然〉、〈再別康橋〉,更別說是笠詩社詹冰了……

下次再見,老先生送來台中市立文化中心為之出版的《銀髮與童心》;而後,高中課業忙碌、大學負笈北上,其間又收到老先生大方致贈苗栗縣文化局編印的《詹冰詩全集》三冊;再後來,竟是二○○四年老先生死訊。

來不及多親近詩人、向詩人請益,詩人竟已遠去。

幾年後,在王德威《台灣:從文學看歷史》一書,〈現代主義來了〉一章,讀到:「銀鈴會部分成員如林亨泰、詹冰等在五○年代繼續寫作,並與大陸來台的詩人往還。至此,現代主義的基礎已經奠定」、「詹冰早在四○年代就是台灣現代派詩社銀鈴會的成員,戰後因為政治顧慮和語言隔閡,一度停筆。五○年代末期,詹冰再度出現詩壇,並於一九六四年與林亨泰等人成立《笠詩刊》。詹冰是本土現代主義最重要的引渡者之一。」老詩人過世後,其人形象才在我心中漸漸明朗。

詹老先生是笠詩社創社社長,在日本就讀藥專時期看著教室窗外景色靈感乍現,於是寫成〈五月〉一詩,並且獲獎。「五月/透明的血管中/綠血球在游泳著/五月就是這樣的生物/五月是以裸體走路/在丘陵,以金毛呼吸/在曠野,以銀光歌唱/然而,五月不眠地走路」,詩裡讀到季節的遞嬗,也見到詩人的知性與浪漫詩意。

此外,詩人也跨足童詩,「小妹妹太小了/她什麼都不會/我看──讓她當校長算了」,童心童趣的詩句,讀來莞爾。幾年前參觀台灣文學館,更驚喜發現老詩人的圖象詩〈水牛圖〉,以互動科技方式展現,踩著牛隻不同部位,該部位的詩句即快速擺動起來。

而善於寫作圖象詩(如〈風景〉)的詩人林亨泰,西元兩千年,兩人同獲總統頒發推動台灣文化資深工作者獎,那年,林亨泰七十七歲、詹冰八十歲。

〈水牛圖〉詩的溫厚與草根,一如詹老詩人予我的印象。母親說,常見詩人和太太自家門前走過,或許是日本教育影響,兩人總是一前一後,卻始終同進同出。細水長流的愛,似乎可以理解老詩人為何說「娶得美人為妻勝過諾貝爾獎」,而詩人筆下的〈阿水與阿花〉畫面也更加生動。

高二國文課,老師派了一項作業,選錄幾首詩,新舊不拘,自為賞析。我慎重完成作業,不知哪來的勇氣,竟拿著成品請詹老詩人為我寫序。詩人答應了,以整齊的筆跡寫在信紙上,時光久遠記憶模糊,只記得其中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如果有一所新詩大學,韻如必能獲得入學資格。」至今我仍未成為詩人,也非作家,但老詩人的溫柔慎重,至今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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