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佳

清明回鹽水老家祭祖，那位年年帶領家屬誦經的小師父，我無意間瞥見他剃度的光頭，竟閃著些許銀光，他老邁了嗎？這些年公婆相繼去世，都委請他處理入塔儀式，認識他至今不覺已將近三十載，或許今後該改口尊稱他一聲老師父了。

午餐還是吃潤餅，吃包著意麵、各式蔬菜，灑上白糖拌花生粉的甜潤餅。結婚這麼久了，我仍不太習慣這種味道偏甜的老公家鄉菜餚，每回都夾蔬菜避開麵條，盡量撥開白糖只灑花生粉。可吃著吃著，蟄伏味覺深處，鹹口味的媽媽潤餅就悄悄甦醒，雖然薄薄餅皮裡只裹著高麗菜、紅蘿蔔、豆芽、蛋皮及香菜，卻讓我飽足得齒頰留香，意猶未盡的連吃兩捲，總覺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可口的潤餅了，啊！媽媽！好想您！

飯後家人圍坐客廳泡茶聊天，話題從年輕一代的學業、異性朋友，聊到我們這代的身體狀況。方知已滿頭銀髮的大嫂，得定期北上複診甲狀腺並拿藥；二嫂膝蓋退化，騎機車得戴護膝，也因不堪負荷上下樓梯，臥室移至樓下。當她們知道我因牙周病已植四顆臼齒，每半年固定自費洗牙一次，妯娌不禁感嘆，俱老矣！

大嫂聽我提及健保卡已註記臨終安寧照護不插管時，馬上問要怎麼辦？認為這很重要，她要有尊嚴地走，拒絕渾身被針管束縛扭曲的離去，而且後事簡約，火化後骨灰擺靈骨塔，在另一個國度裡陪伴公婆早晚聆聽佛音梵誦，安詳度過。

我頗認同大嫂的心願，周五兒子回來時趁機提醒，可以開始就近找個附設靈骨塔的廟宇，等我們百年之後就放進去。他沒有手足可幫忙，提前妥善安排屆時才不致慌亂，我們也能走得安心，至於要不要年年祭拜，我倒是無所謂，只要他心裡永遠有我們就夠了。

兒子一臉狐疑的問：「您最近有不舒服嗎？」我搖搖頭回他：「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接著是我沒說出口的心裡話，交代好後事省卻麻煩，是我對你的愛，以後你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