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正文
有一位曾贏得世界冠軍的大陸羽球選手,記者照慣例問他:「你能贏得世界冠軍,最感謝哪位教練的栽培?」木訥的他想了想,坦誠的說:「如果真要感謝的話,我最該感謝的是自己的栽培。因為沒有人看好我,我才有今天。」原來他入選國家代表隊時,只是個綠葉的角色,在沒有伯樂下,他一樣證明自己是千里馬。
推向人性冷血懸崖
《進擊的鼓手》從全黑的螢幕透過鼓聲展開,由遠而近逐漸聚焦於正埋首樂器練習的安德魯,他從小就立志成為頂尖爵士鼓手,第一天入學就遇上名師泰倫斯,泰倫斯被他狂熱擊鼓的模樣吸引,邀請他進入競爭激烈的薛佛音樂學院爵士工作室樂團。
導演達米恩查澤雷(Damien Chazelle)與剪接師湯姆克洛斯(Tom Cross)以影像敘事,融合不同的剪輯風格,傳遞著這部緊張又狂躁感強烈的爵士樂手故事。魔鬼教師泰倫斯有著永遠恨鐵不成鋼戾氣的個性,因為他從未遇過勇於超越極限的學生,也從未找到認同自身理念的信徒,這使他成為孤傲且狂妄的恐怖存在,於此同時,學生安德魯出現了。
這兩位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師生,逐漸轉變為一場變態偏執的相互對抗。泰倫斯嚴厲指導,手段激烈,無所不用其極;安德魯也不計代價瘋狂打擊,只為追求偉大鼓手的最高成就,堅信自己的獨特與非凡,迫使自己親身實踐「天才,是一分的天分,加上九十九分的努力」,他把愛情、親情、善良、單純拋諸腦後。而就在安德魯漸漸被魔鬼特訓推向技藝高峰之時,也被推向了人性冷血的懸崖。
導演以讚揚與貶抑拉扯著安德魯的心理,更透過刻意安排的競爭,以及放大輸與贏之間的落差,強化安德魯想贏的信念。影片中安德魯與女友的互動,以及和親友們同桌吃飯的兩個片段,凸顯出安德魯內心渴望翻轉,渴望被看見、渴望被認同的改變。
在一次充滿炫耀與比較氛圍的親友聚會中,安德魯開始誇口,他進入頂尖樂團成為新核心團員而且是年齡最小的特殊性,對於席間他人的光采分享幾乎是充耳不聞,直至父親提出:「樂團其實很混亂,成名後很難擺脫酗酒、海洛因、三十幾歲即死亡等……」的提醒時,安德魯不屑地回應:「他寧願如此,也不願自己未來只是一個富有活到九十歲,卻永遠沒沒無聞的人……」他心裡對成功的執著渴望,已經排擠了其他任何的可能性。
上下關係變成平行
全片最大的轉折處是林肯中心的表演,當天是場高明的騙局,泰倫斯給出錯誤的練習曲目,好讓安德魯當場被迫退出舞台,以報復之前被學校解聘之恨。但是,勇敢的安德魯無視於他的命令,反祭出已備妥的曲目Caravan,在訂立自己的節奏後,他達到某種程度的自主性。此時的泰倫斯再也無法高高在上,他的握拳沒有使安德魯停下,當他彎下腰質疑鼓聲時,安德魯也無視他的命令繼續。影片的結局詮釋頗富寓意,師生兩者的關係從上下的師徒權力關係,轉變成平行的較勁,兩人的視線終於出現交集。
導演讓泰倫斯被迫調整自己,順應安德魯的節奏,不再只是全盤決定的獨裁者,也讓失控擊鼓的安德魯回歸現實完成全曲,霎那,他亦找回自己人生的掌控權。看來千里馬是需得到伯樂的賞識,但伯樂何嘗不更需要千里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