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養院的三年間,母親成為安養院中許多來自菲律賓的看護小姐們的開心果,雖然語言不通,但常常掛在她口中的幾句國語:「小姐謝謝!」「小姐很漂亮!」「再見!」等,就成了彼此來往的橋梁。如果恰好遇到講客家話,語言能溝通者,那母親的回話既敏捷又厲害,常常逗得工作人員樂不可支,有時候還唱山歌給圍在身邊的人聽。所以母親人氣之旺,可說是全院之冠。
然而,因為該安養院只有母親一人是素食者,在飲食無法周全下,三年後,眼看著她各臟腑全都衰竭,進入加護病房,從無意識,又漸漸回復到認得親人,而後住進醫院,靠呼吸器延續生命。
事後,許多菲律賓籍的看護小姐都告訴我,她們好捨不得「阿婆」病得這樣虛弱!因為「阿婆」常常會緊緊握住她們的手,給予鼓舞打氣。有些人想到「阿婆」離開了安養院,無法再找到像「阿婆」那樣,在她們身心疲累時體恤她們的長輩,都難過得掉下了眼淚。
我相信,佛菩薩一定進駐到母親心中了!回想母親三歲喪母,十三歲喪父,唯一的兄長也早早過世了,「娘家」只有舅媽與獨生子二人而已,難怪母親一生都以不信任人的疑心來過生活。沒想到在最後的歲月,雖身在病院中,卻還能為遠離家國的年輕看護小姐們提供心靈的慰藉,把她們當作自己的孫女兒一樣疼愛。身為兒女的我們,還有什麼比這更感動更歡喜的事呢?
二○○六年九十二歲的母親,裝上插管,有話再也不能說出口來。最近一次的見面,正好在七夕那天,陪伴九十八歲的父親步行到醫院探望母親。醫院因為母親身體「抽搐」,特地開了鎮靜安眠藥,所以只看到熟睡中的母親。「睡吧!親愛的媽媽,但願在妳甜蜜的夢中,去到阿彌陀佛蓮華朵朵的美妙世界,再也不用為人間的瑣事煩憂!」我以心意來與母親對話。
同年,母親於重陽節歸西。(依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