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怡菁

昨晚又夢到我婆婆了。

可能是我總陪她聊天、討她歡心，她生前非常疼愛我。我每次夢到她，都是我們倆一起在廚房有說有笑的剝著菜豆、備料、煮飯的情景。

婆婆在生活上樹立了極好的榜樣，教會了我許多事：生活灑掃、理財、持家、烹飪……我先生曾在我面前說：「沒有什麼女人能比我母親更好！妳連我母親的一半都達不到！」這句話讓我聽了挺不是滋味，但又無法否認，因為事實的確是如此。

以前婆婆身體還硬朗的時候，每周我都會回台南陪她一起下廚，這樣就能在旁學習，如何做出讓老公滿意的媽媽口味。婆婆做的菜雖不像餐廳的豪華大餐，卻是丈夫最喜愛的味道。

婆婆教我做的菜，我幾乎都學會了，唯一的遺憾就是沒學會她做的紅燒豬腳。婆婆的紅燒豬腳和外面常吃的不太一樣，但是因為每次她都事先做好這道菜，所以我始終沒機會學。每每我纏著她，要她提供做法，她總是簡單的說就這樣那樣做啊，我回她：「妳做得這麼好吃，怎麼可能步驟那麼簡單？吼！你私藏撇步不讓我學喔？！」這下換她急了，直說下次做給我看就是了。

然而，這個約定卻一直沒有機會實現，因為之後婆婆的身體愈來愈差，已經沒有體力做菜了。我記得她最後一次做這道菜時，仍然是先煮好了，等我們回台南可以立即享用。但那天晚上，她吞吞吐吐跟我說，她中午做了這道菜後去睡午覺，結果夢到好多好多流著血的肉塊，血腥的畫面讓她從惡夢中驚醒。她說她很害怕，覺得這是老天爺提醒她不要殺生。聽到婆婆這麼說，我也跟她說，以後就不要做這道菜了。

我想這個夢也傳遞了她對死亡的恐懼。

我曾經好幾次想用有限的記憶，試著照她的方法做這道菜，卻再也無法複製她的味道，看來這味道真的隨著她的離去成為絕響。

廚房可說是女人的王國，也是我和婆婆建立情感的基地，就連做夢，婆婆也總是選在這個地方和我碰面。她留給我的財產是形塑我做為一個母親，要傳承給下一代的精神榜樣。雖然她的肉身已遠去，但她教給我的一切，卻一直影響著我，在生活中實踐出來。

昨晚又夢到婆婆。大概是她覺得我最近疏於廚藝，特別來提醒我要多下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