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佳
日昨,日托中心的主任偷閒與幾個義工聊到長輩的身體狀況,我最有感的一句話是「自費托護一天一千,如果一個月來二十二天就得花二萬二,所費不貲,當個健康老人極為重要。」
曾照顧失智老爸十多年,主任這句「當個健康的老人」說到我心坎裡去了。當時若非在家開店的老公鼎力協助,恐怕我身心早已崩潰。照護疢疾在身的老人家,壓力之重真不是局外人能了解的。這不像養兒育女能懷著希望看他一天天成長,給你帶來喜樂;相反的,你只能看著曾經替你遮風擋雨健壯的爸爸逐漸失能,你心疼得想為他做點什麼卻無能為力。
媽臨走前最放心不下老爸,我在床前緊握她雙手,承諾照顧重責。她走後我把老爸接回家,他花了半年時間方才漸漸習慣新家環境,不再沒事翻箱倒櫃找東西,卻說不清要找什麼。見我下班進門劈頭就問:「妳去哪裡?妳媽怎整天不見人影?這裡是誰的家?」也知道我上班不在家時,招呼他吃飯的是他女婿,他寶貝獨生女嫁的人;那個老在他眼前跑進跑出的男孩是我兒子,他唯一的外孫,全都是他最親的家人。
細想起來,照顧老爸的那些年,我的確心思全擺在他身上,假日除了帶他去逛他最愛的百貨公司,我不曾單獨出門,因為留老爸在家等我,會覺得過意不去。下班看見老公對我點點頭,表示老爸安好沒事;若搖搖頭就不妙,我得趕緊設法弄清原因拆除引信,免得他情緒暴走難以善後。日子就在焦慮忐忑之間度過,如果生命可以選擇,那是我最想跳過不堪回首的一段時光。
老爸在他八十六歲的清明前夕,昏睡中未曾與我告別兀自去天上找媽媽。我還沒來得及走出失怙之痛,即因視網膜剝離開刀住院,請了個把月的病假。最後一次回診時,主治大夫語重心長叮嚀我要多運動釋放壓力降低眼壓,眼睛不僅是靈魂之窗更是健康之鑰,不可等閒視之。從此我牢記且力行這醫囑,唯有如此方能當個健康的老人,毋須過著被二十四小時看護形同囚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