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正雄
身體經常痠痛的我,偶爾會去推拿,按久了,也開始產生興趣。剛好住家附近社大今年第一次開推拿課,毫不猶豫便去報名了。
可能是初次開課,報名的學員並不多,兩位二十多歲小妹妹、兩位熟女、一對中年夫妻再加上我,就這麼多了。其實人少我還滿開心,可以盡情詢問老師,來上課的學員不少都和我一樣,身體經常故障。
我們老師是一位斯文的中文系半百男子,看不出來,居然習武幾十年,很多功夫都略知一二;更令人驚訝的,並非他深藏不露的武功,而是他中風過,現在竟然還能教推拿和武術!只是說起話來有點緩慢,動作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靈活。
老師說他剛中風時,意志消沉脾氣暴烈,幸好理智沒有完全被情緒淹沒。有天突然想開了,覺得最倒楣的人應該不是他,而是他的老婆和家人,於是開始積極復健。老師說著說著就開始做起深蹲,最多可以做一百多下,看得大家都張大嘴巴!我們根本撐不了幾下,老師果然有練過。
現在教育者不好當,老師對我們幾乎是百依百順、有問必答。那對中年夫妻的太太,因為做家事得了五十肩,另位熟女學員是作業員,手肘經常痛得要命,老師立刻現場教他們如何推拿。實習的時間頗多,讓人受益不少,我心想:等學會了,定要回去幫媽媽推拿。
可惜,上到一半因疫情停課,我只學了些皮毛。好在之前也常去按摩,有很多親身體驗,反正也沒有要靠這個賺錢,於是,趁著疫情三級跳,和媽媽相處時間變多,不如來個身體的實際互動,增進感情。
我請媽媽趴在甜甜圈似的枕頭上,手指如偵測器般在媽媽的各個穴位測試。媽媽在自家樓下賣菜多年,年輕時又操勞過度,凡手指走過處,許多疼痛密碼被打開,如地雷般炸開,我都還沒用力,媽媽便唉唉叫疼,只能輕輕搓揉。
這個孕育我的「容器」,我已離開了五十多年。記得年幼時,總像無尾熊般黏著媽媽,她年輕時皮膚好、充滿彈性和光澤,身上永遠帶著一絲香味;如今媽媽七十歲了,滿臉皺紋,膝蓋都換過一輪,全身皮膚薄皺,容易烏青,原本的體香,幾乎全被現實的氣息所掩蓋。
從頭到腳幫媽媽推拿一遍,她同步向我解釋疼痛的可能原因,每一個痛點,都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而我能為她做的,似乎並不多。按完後,請媽媽動動四肢,她稱讚我的技術非常到位──不知是否因為我是她兒子有加分,還是免費的關係。總之,我受到很大鼓舞,決定沒事就幫媽媽推拿。
最近媽媽常悶悶不樂,就連和她最親近的姐姐也不知原因,我直接問一樣問不出個所以然,便想著幫媽媽推拿一下,就算不能解決問題,至少可以讓她身體舒服一些。沒想到按著按著,媽媽身體放鬆了,卸下心防,自動把心事講出來。
疫情把大家都困在家裡,很多人心裡都很悶。沒想到我的推拿,除了可以舒緩媽媽的痠痛,還能把她的心結推出來,這真是當初學推拿始料未及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