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雪綾

當人類因懼怕新冠病毒而刻意保持「社交距離」之際，且來看看當動物感覺到同類「不太對勁」，或有可能身染疾病時，牠們會怎麼因應？

眼斑龍蝦快閃避病毒

美國佛羅里達礁島一處淺礁上，一隻年輕眼斑龍蝦剛結束夜間覓食，想返回牠固定的、狹小的岩縫巢穴時，發現有另一隻龍蝦，已經不客氣的鳩占鵲巢了。感受到這隻新來的不速之客，尿液聞起來怪怪的，好像感染了眼斑龍蝦病毒第一型，剛回巢的年輕健康龍蝦，儘管知道理想巢穴並不好找，卻毫不遲疑退出巢穴岩縫，逃入大海中，遠離這種致命病毒。

眼斑龍蝦是高度社會性的動物，一個群體約有20隻龍蝦相互照應，但龍蝦彼此都很清楚，一旦感染眼斑龍蝦病毒第一型，有半數以上的個體會死亡，所以能避開一定要快速閃躲。

龍蝦獨居很容易遭受攻擊，所幸牠們擁有巨大的螯，有助抵抗掠食者（例如板機魚），加上所處海域分布著很多海綿、珊瑚礁或岩石縫隙，就算獨居，一時也還算安全。

獨居往往出於被落單

不過，2000年代初期，美國佛羅里達大學的研究人員貝林杰與同事懷疑，有些年輕龍蝦會選擇獨居，但通常這些獨居的龍蝦，大多數感染了具傳染性的病毒，因此科學家認為：這些龍蝦並非「自願」選擇獨居，而是其他同伴躲著牠們，牠們只好被迫落單。

研究團隊為了證實推論，在水族箱裡放了幾隻龍蝦，讓健康龍蝦在空的人工巢穴，住有健康或患病龍蝦的巢穴，三者擇一入住。結果證實，健康龍蝦偏好社會生活，會選擇有其他健康龍蝦入住的巢穴，但牠們會極盡所能迴避染病同伴居住的巢穴，甚至情願因此選擇獨居。

情願離開避風港涉險

這些觀察報告，2006年發表於《自然》期刊後，2013年，貝林杰和同事安德森，在《海洋生態學進展叢刊》發表後續研究，指出健康龍蝦會透過嗅覺來找出染病的同伴。由於染病龍蝦尿液中，含有某些化學物質，對健康龍蝦是一種危險訊號。當研究人員用快乾膠封住染病龍蝦的排尿器官後，健康龍蝦就不再迴避染病龍蝦。

美國老道明大學的另一組科學家也發現，龍蝦發現感染個體時，願意冒極大風險來使自己不受感染。研究團隊在佛羅里達礁島上，把一隻染病龍蝦綁在健康龍蝦的巢穴裡，發現健康龍蝦情願捨棄安全的避風港，逃入較容易遭掠食的開放水域。當被綁在巢穴中的，是一隻健康龍蝦，則沒有出現大規模出逃的現象。

科學家還說，龍蝦對疾病的恐懼反應，無論在野外或是實驗室中，都能觀察得到。



不幫病猴同伴理毛

儘管人類覺得：不與其他人互動很違反天性，但在大自然中，動物保持社交距離的情況十分常見，除了龍蝦之外，包括猴子、魚類、昆蟲及鳥類，都能察知患病同伴並保持距離。

事實上，動物「趨吉避凶」的行為，有助於牠們的存活率，避免族群快速滅絕。畢竟，對動物而言，群居生活雖然有利於掠食、保暖並躲避掠食者，卻也增加傳染病爆發的風險，因此牠們自然演化出避免感染的行為──愈是在傳染病爆發期間，能維持社交距離的動物，愈有可能存活，並增加繁衍後代的機會。

科學家並證實，由於野生動物沒有疫苗可用，動物必須具備自我保護本能（疾病生態學家稱之為「行為免疫」），而且這種本能還會自動遺傳給後代，日後這些後代在遭遇疾病時，天生便懂得藉由生活方式及行為改變，與其他個體維持社交距離，預防疾病。

雖然動物懂得透過行為來預防疾病，但這麼做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即使只是短暫隔離，仍會犧牲原本群居生活帶來的眾多好處，所以有時動物並不會全然迴避，而會採取更聰明的策略，例如當猴群中有一隻猴子染病了，猴群仍會群聚，但就不再幫那隻病猴理毛。



褐毛山蟻 先護重要成員

螞蟻原本在群體中很習慣相互碰觸身體，但對於病蟻就不再碰觸，以降低感染風險。

英國布里斯托大學的研究團隊，使用微型數位標籤來追蹤黑褐毛山蟻，發現棕色綠殭菌爆發期間，健康的覓食蟻與可能攜帶疾病的其他覓食蟻仍會正常互動，但當其中有個體出現病徵時，帶菌蟻會主動與群體保持距離（自我隔離），以防止負責繁殖工作的重要成員（蟻后及照顧幼蟲的看護蟻）處於危險中。

至於其他健康螞蟻，發現巢穴中出現真菌時，會大幅減少社交互動，但牠們的做法會因角色不同而有差異。看護蟻一旦在群體中發現真菌，會把幼蟲移至蟻巢內部以遠離覓食蟻。目前仍不知道，螞蟻根據什麼線索，得知真菌入侵並快速採取行動，但維持這種社交距離的策略相當有效，當受到感染的群體爆發疾病後，蟻后及大部分的看護蟻仍然存活。



美洲家朱雀 依免疫力做反應

當獲悉附近有染病同類時，鳥類會依照自身免疫力和抵抗力強弱，採用不同策略。

美國舊金山加州大學的研究團隊，把美洲家朱雀放在3個相鄰的籠子中，左右兩側分別是健康的個體和病懨懨的個體（注射藥物使其昏昏欲睡），觀察中間籠子內的個體停留在兩側的時間。

結果發現，美洲家朱雀通常會避開有病徵的同伴，但迴避的程度視自身的免疫能力而有不同──抗體愈強、免疫力愈高的美洲家朱雀，避開生病同伴的反應愈不明顯；而免疫力較弱的美洲家朱雀，迴避生病同伴的反應最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