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佳

今年的端午節籠罩在疫情陰影下，過得有些不平靜。往年每逢粽香洋溢的端午佳節，吃著粽子，便想起阿嬤生前常交代的「未食五日節粽，破裘毋甘放」的俗諺。

阿嬤堅持，沒吃過端午粽就未正式進入炎夏，外套、棉被仍用得到，尚不能清洗收藏；按照阿嬤的標準，這些厚重的衣物，都得等端午節慶過後、粽子下肚了，才能安心退場。這句俗諺我牢記在心，且遵照它收藏冬衣，從不曾有閃失，不得不佩服老祖宗的智慧。

我從小由阿嬤帶大，她疼我甚於哥哥。哥腦袋靈光，數學成績極佳，我卻老轉不過來，常被他笑「秀逗」；而每回哥嘲笑我，阿嬤就警告他「早日不成天」，小心早發早敗，然後帶我去市場買好吃的，安慰我「戇人有食福」別在意。美食當前，我憨憨地大快朵頤，甚麼委屈都忘了。

因為自知數理不行，我早早認命，按部就班乖乖背書不敢偷懶，平順完成學業謀得教職，一輩子雖不曾大富大貴亦不愁吃穿，果真「戇人有食福」。反觀哥仗著財經專業，自詡獨具慧眼，到處找機會投資做生意，眼高手低屢投屢敗，甚至幾度找我周轉資金，最終發財夢成泡影，口袋依然空空。果真應驗了阿嬤說的「早日不成天」，典型的「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呢！

阿嬤另一句影響我至深的俗諺是「暗頭仔食西瓜，半暝仔反症」，意指晚餐之後吃西瓜，半夜就容易拉肚子。因天熱切片的西瓜易腐壞，若孩子不幸半夜鬧肚子，那可會是個漫漫長夜，所以這俗諺我奉為金科玉律，嚴格規定家人，參加晚宴或聚餐若附送西瓜，一律僅能觀賞不可動口，以防夜裡天下大亂。

阿嬤沒上過學、不識字，但喜歡用俗諺詮釋日常生活，諸如說人是「六月芥菜」（無情無義裝有心）、笑人「十二月天睏厝頂」（凍霜，指人小氣）、教訓晚輩「甘蔗規枝齧」（無斬節，即沒分寸之意）等，有趣又能一語中的。

教人扼腕的是，在我上小三猶年幼懵懂時阿嬤就中風過世了，她若能長壽些，我肯定能學得更多饒富人生智慧的俗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