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東林蘭華
有記憶以來,我對爺爺的印象一直很淡薄。我是由曾祖母和父母帶大的,小時候對於爺爺的印象,就是他總是為了雜貨店的生意忙進忙出的。
國小以前的記憶,就是曾祖母身上淡淡的中藥味,以及老家雜貨店仙楂糖的酸美。
國小三、四年級的時候,當時中華隊打進雅典奧運,掀起了一股棒球熱潮,當然也不例外地感染了我。爺爺看球經年,我則是棒球的入門學生,正好一拍即合。
晚上閒暇時,爺爺轉開電視,帶著我一起觀看職棒轉播,當時,王建民、陳金鋒正冉冉崛起,祖孫倆在夜晚明亮的客廳中暢談棒球經。平時沉默內斂的爺爺談及棒球時眼神閃閃發光,手指在空中比畫著,與平時判若兩人;年幼的我則睜大了著眼睛,津津有味地感受著棒球的魔力,或者準確來說──爺爺的魅力。
作為一家之主,爺爺平時很有威嚴,然而一講到棒球,活脫脫就像一個暢談夢想的純真孩子,受到他的影響,棒球也主宰著我情緒的起伏。
爺爺支持兄弟象隊,我受到他的影響,自然也支持象隊。然而,當時的兄弟象由盛轉衰,常常輸得十分狼狽,輸球的場面彷彿重播般一再出現。每次輸球的當下,即使爺爺自己心裡也很難過,可他總是強顏歡笑,輕撫著我的背,安慰當時因為球賽勝負情緒低落、蜷縮在角落抽泣的我。
一年年過去,兄弟象隊好不容易從低谷中走向復興,卻又旋即在假球風暴中受到重挫,中華隊也在北京奧運和隔年的經典賽飲恨而歸。猶記得,當時看職棒彷彿是一件羞恥的事。
終於,2010年,兄弟象隊用百廢待興的破損陣容,奇蹟似地拿下了冠軍,著實讓爺爺和我光彩了好一陣子。殊不知,這卻是兄弟象隊最後的榮光,也是爺爺擁有健康身體的最後一段日子。
之後幾年,我們時常在醫院忙進忙出,爺爺的慢性疾病最終一發不可收拾,兄弟象隊的命運也似乎與爺爺連結,此後10年再也未曾奪冠。2013年球隊轉賣,爺爺也從此倒下,再也未曾坐起來與我一起談論棒球。
2015年,兄弟隊再一次鎩羽而歸,爺爺也因長年的病苦被佛菩薩接引西方。儘管之後我仍持續看著棒球,然而卻無法像以前那樣投入了。在我心中,當時祖孫倆那種單純的快樂,是如今再多的勝利與熱鬧場面也取代不了的。
爺爺雖然走了,但我還是會時不時想起當時客廳溫暖的燈光,以及祖孫兩人一同為棒球熱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