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月鳳
我的故鄉有個很特殊的名字—叫做望更寮,祖父輩的深夜應有人守夜敲更,一更、二更、三更。到我們這個年紀就只剩夜晚勤快巡田的叔公或伯父們,偶爾在村間走動。
我家在村莊的第一家,兩張書桌面對窗子,窗外有廣場,廣場臨著一條貫穿全村的大路,窗外有一口全村仰賴的水井,井水終年不會乾涸,甚至冬暖夏涼,小時候聽到的民間故事,恐怖奇緣似乎都發生在井邊。秋天夜光雖然皎潔,但是小孩怕鬼,認為會從窗前經過,於是夜讀時總是緊閉著木窗。
有次有人敲窗,我們都不敢開,後來他大聲叫著:「書慢慢念,念不完的啦!要考狀元喔!」一聽是叔公的聲音,姊姊才小心翼翼地推開,然後他快速地伸進一節去頭去尾的甘蔗,還體貼的間隔削皮,褐紅與白肉相間的甘蔗,我們的小手盈握有餘,卻是我們用功夜讀最大的鼓勵。
哥哥用膝蓋將它折斷,然後我們就圍著垃圾桶分享。小孩牙齒好,喀喀幾下,就解決,吸納一肚子的甜汁,好像充滿著正能量,三人才手拉手的開門準備走到井邊洗手;秋月照映下,叔公帶來的暖意,已經滌除我們對鬼魅的無限想像,心裡裝著滿滿的感恩,然而我卻唱著「月兒圓、月兒亮、月兒今向誰家亮……」黃友棣作曲的〈中秋怨〉。歌詞悲淒,可少不更事的我,不諳詞意,望著明月,在兄姊的包圍下,心中卻感到無以名狀的平安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