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慧綺

連續幾天下著豪雨，到處潮溼泥濘，但寺院內的公廁不受影響，仍然保持清爽無異味。

如廁後，看到幾位義工，我謝謝她們：「妳們好厲害，廁所保持這麼乾淨。」其中一位五十多歲的婦人昂首回答：「我每天都來呀！只利用空檔回家做飯。」她說，是佛祖保佑丈夫及孩子在發生嚴重車禍時，度過生死關，她當然要來這裡服務信眾，做為回饋。

另一位身材微胖，著普通棉布衣褲的中年婦人，一面整理清潔用具，一面跟我分享：「幸好恩主公護佑，否則我早已不在世間了。」

她靦腆地說：「我的先生是個成功的生意人，賺了很多錢，卻在外面養小三；為了挽回婚姻，我四處求神問卜，被騙了不少錢，身心俱疲，幾乎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幸好老天爺眷顧，讓我有個機緣來清洗廁所，洗了十五年，心中不再瞋恨曾經失去的，也不再與丈夫繼續糾纏。」

她還說：「曾有一些信眾看我身著粗布衣褲賣力打掃，憐惜地塞錢給我，要我買好一點的食物來補身。他們的好意當然都被我婉謝了。」旁邊的義工笑著補充：「她是信義區的包租婆，手上有好幾棟房子，超有錢的！」

在喧囂紛亂的滾滾紅塵，這位「貴婦」隱身於寺院公廁，藉由洗廁所的勞動祛除心垢，默默修行，排除丈夫拋家棄子的干擾，這不就是「大隱隱於市」的高人嗎？

她與我雖然素昧平生，但我好高興她願意說出心事，不執著於煩惱，讓心轉為平靜，果真是「萬般由心」。 我由衷地讚歎：「妳很偉大。」

她抬頭瞇眼笑說：「什麼偉大﹖我只是清潔廁所而已。」她將兩隻塑膠拖鞋放在蹲式廁所的地板上，熟練地赤腳屈膝跪在拖鞋上，以保護膝關節；再戴上乳膠手套，拿起沾滿洗衣粉的菜瓜布，用力刷洗蹲式廁所的廁孔。

她的雙手不因說話而停頓，洗完一間，再洗另一間。一刷完廁孔，馬上有義工夥伴拿著布拖把，拖淨地面的泡沫與水漬；其他義工則拿著水桶，逐間擦拭廁所牆壁的磁磚，用抹布沾肥皂大力擦洗，彷彿要參加清潔比賽般賣力。

聽她們說，這裡總共有十二位義工，每天從清晨五點到夜晚十點，自動自發、自律自重，無須排班，不須領導，更不須簽到打卡。眾人分工合作，一心只想把廁所的馬桶、牆壁及地面洗乾淨，維護好洗手台的整潔，讓信眾歡喜。

她們同心利他的行為，真正是為身心去塵除垢呀！修行不需要進入深山隱遁自修，也可以在日常的生活裡，發心為人服務。我敬佩這群在人間道場的義工，透過勞動服務，實踐給人方便、也給自己歡喜的修行。

走出廁間，正好有一對母女進來，她驚喜地說：「媽媽，下雨天，地卻沒有溼耶！您不必擔心滑倒。」我的心，也跟著這句話溫暖了起來。

（本文由「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mypaper.pchome.com.tw/medodywang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