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復

觀政期滿，弘治13年（1500）6月，陽明授任刑部雲南清吏司主事，這是他真正擔任的第一個官職。刑部主管全國的司法案件，雲南清吏司並不需要人到雲南，他只需要在北京的刑部辦理來自雲南的案件。刑部各司主事每月都要有一輪「提牢」，就是到牢獄巡察，結果當年十月輪到他提牢，他覺得正值秋決大刑的時刻，囚犯懷疑懼，很容易發生變故不測的事情，他很不想幹這苦差事，但只要承擔下來，就不想虛應故事，於是在獄吏的陪同裡認真檢查每間大牢。

看著看著他就發現這些重囚甚至死囚的伙食極差，大家的碗中是半稠半稀且半黃半黑的東西，陽明不知道這難聞的東西是什麼，就轉頭問獄吏，獄吏回答因獄中缺糧，只能拿米糠來給囚犯當伙食。陽明先是點頭表示理解，接著往前，忽然聽見豬啼聲，他有些疑惑，直覺引領他循著聲音來到幾個大豬圈，看見幾十隻肥豬正在搶著吃白色麵條，他再轉身瞄一眼獄吏，只見獄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頓然明白這些獄吏將朝廷給囚犯的糧食拿來餵豬，再將拿來餵豬的糧食拿來餵人，這樣豬養得肥，這些獄吏就有好吃的豬肉了。

他二話不說，立刻回到提牢廳的大堂，命全體獄吏到面前，厲聲跟大家說：「朝廷秉持著好生之德，即使面對囚犯，都會不吝撥給米糧或被褥，使其不至於挨餓受凍，你們卻辜負朝廷的好意，對待人竟然不如豬，搶奪他們的米糧來餵豬，讓囚犯對朝廷心生怨恨，這難道不是孟子講的率獸食人嗎？你們這些人不如豬的傢伙！」說完就下令用刑，嚇得獄吏全部跪下來哀求說此事已相沿多年，包括刑部各級長官都知曉與默許，懇請大人饒命。

陽明聽完後，就怒不可遏離開大堂，直接到刑部堂官的家中詢問此事究竟，刑部堂官沒多說什麼，一副這是老生常談的表情，只是很平淡地表示他如在意此事，請自行處理即可。因此，第二天，陽明再來到提牢廳，下令獄吏將牢中養的豬全部宰殺，平均配給囚犯加菜，再通告說，如若再發生這等情事，絕對嚴懲不貸。

這，就是陽明第一聲充滿青春的啼聲！

事情辦完後，他再跟獄吏索取往日提牢主事的名單，獄吏再度支支吾吾，表示沒有這樣的名單，其實，刑部各司主事根本沒幾人像陽明這麼認真來獄中提牢，沒有紀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陽明發現獄政竟然如此混亂，他就索性拿起一支毛筆，湛上墨汁，直接在牆壁上寫下自己的姓名與提牢的時間，接著說往後來值班的提牢主事，都要在提牢廳的牆壁上接著記錄自己的姓名與提牢的時間，這樣出任何問題都能精確找出負責的對象，任何人都不能推卸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