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麗娟
年少時,媽媽每天早上吃素,初一和十五全天都吃素,家人會配合她的習慣吃食。
賣豆腐的手推車最先出場,「豆腐唷──」畫破漫漫長夜的沉寂,一連串的狗吠聲,也跟著由遠而近。我拿著瓷盤等待他的到來,掀開紗布時,豆腐還氤氳著黃豆的香氣。鄰居喜歡買邊邊的那幾塊,硬度較高比較好煎煮。我喜歡買中間那幾塊,特別滑嫩,淋上醬油膏是最簡單的美味;而炸過的油豆腐沾著醬油吃,有著不同的風味。
那時,賣醬菜的推車也會沿街叫賣兜售,一聲聲的「醬鹹喔──」漸漸叫亮天空。「爛瓜」軟軟爛爛的,湯汁甘甜,淋在稀飯裡特別美味,現在都稱為「蔭瓜仔」;糖漬嫩薑清脆,寒冷的冬天,吃著熱稀飯配漬薑,身體馬上活絡起來。
大年初一,推車也過年去了,鞭炮聲除去舊歲也叫醒新的一年。沒能買到「便菜」,媽媽煮了一桌素菜。菠菜是我家的長年菜,整株燙熟,整株排上了瓷盤,每個人都分配一株,媽媽交代不能咬斷,習慣早起的我發揮「孔融讓梨」的精神,選一株最小的,摺一摺、捲一捲,沾著醬油膏吃。
廚房,有兩個籠床,圓形的用來蒸甜的年糕,散溢著香蕉油的濃郁;方形的炊煮蘿蔔糕,那香味好似家裡種了一畝的蘿蔔。雖然媽媽老是說:「發粿、甜粿、菜頭粿;甜的、鹹的總好呷。」不愛甜點的我喜歡吃蘿蔔糕,總覺得「發粿發財,甜粿涮嘴,菜頭粿呷未畏。」為了發財,我吃了一口發粿;為了嘴甜討喜,也吃一口甜粿甜甜嘴。
「菜頭粿煎赤赤,趁燒燒緊來呷」、「呷列一兩塊,卡贏做皇帝」。春節,媽媽說的話也像春聯,很有味道。蘿蔔糕是點心也是很受歡迎的主食,我喜歡煎赤赤,什麼都不沾,享受蘿蔔特有的香氣。媽媽會用香菇爆香,把蘿蔔糕切成一口大小,菠菜也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煮得軟軟爛爛的,方便阿嬤入口。媽媽說長年菜不要咬斷,我們總是把菠菜半咬半吞的吃下肚,只有阿嬤才能享受這樣的特別禮遇。
爸爸不是除夕發壓歲錢,而在初一早上發,剛剛有吃發粿,發財囉!領了一個「二十元」的紅包,三支冰棒賣五角錢,一元可以買六支,二十元買幾支呢?當時年紀小,還沒學乘法,加法加了很久,很久,算不出來。現在,二十元只能買一支冰棒,很快就算出來了,童年卻跑得很遠,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