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可君
袁慧莉透過「火墨」作品結合了觀念與繪畫,一方面燒宣紙製成碳筆去畫,如此繪畫已有技術難度,同樣是臨摹(對臨)也與傳統有別,生成意味別樣的筆觸與圖象,充分呈現了筆觸與形體的殘缺與剩餘感,傳達出筆觸的身體感;這個對臨的過程實際上更傳達出另一種時間性,似乎「時間」在燒灼繪畫。另一方面,她以另一種方式回到水墨畫傳統的「焦墨」譜系上,重寫了中國現代性的黑度繪畫,從黃賓虹到張仃的焦墨傳統表達了現代性中國的焦灼感與苦惱,也對現代性黑度與生命體感的極致表達;袁慧莉剩餘化的焦墨,以紙灰做畫,似乎回到了繪畫的開始,回到了原始的素描,還原到物性及其客觀的命定性,回到了繪畫最初的觸感。
袁慧莉的「火墨」作品與之前藝術家對「火性」的處理不同,更為豐富且具反思的深度:一、再次回到了書寫性,但這是通過焚燒紙卷,以灰燼為材料,以手指為筆,帶有行動書寫的繪畫。二、身體感的在場,通過自製的紙筆與手指來繪畫,並與已有古典繪畫的圖像對照,但又非傳統筆法,而且帶有呼入烟塵的危險性,是對現代災變的直接感受。三、殘碎的災變痕跡與古代經典圖像的並置,經典繪畫古典文人的書卷氣,經過災變的變異後,這是殘碎與經典的悖論結合。「火墨」以其殘碎與餘燼,在展示空間中獲得儀式的尊嚴,靈暈中呈現殘碎中的典致,「火墨」以其殘碎的不完整性,重新恢復繪畫的莊嚴感與儀式性,並喚醒我們對於自然氣候與氣息的深度反思。四、時間餘燼的當代意義,作品在完成後,炭痕的餘燼還在消散,還在呼吸,形成呼吸轉換後的餘韻,這是剩餘物之無盡的餘存(survive),被破壞的自然構成救贖,這正是現代審美救贖力量的絕對表達。
古典原作與碳灰餘像兩個圖象的對照,不再只是寫生與表象的對應,而是精神上的照應,是「不相應之應」。火性對照水性,是「殘剩」對照著「完滿」,由此袁慧莉的繪畫就建立起另一種美學:燥動與躁躍的美學,殘剩之物重獲尊嚴的美學。
這是新的焦墨!排除了「水分」,是水墨繪畫在自身枯竭之後的重構。讓殘剩之物、讓被毀壞的自然,燃燒殆盡再獲重生、獲得尊嚴,因此,這才能是真正現代性的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