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蕭靖淵

十多年前，夜市就在街上，攤販夾道擺設，逛的時候右去左回，不會漏掉任何一攤。每個星期日晚上，我都跟著家人一起去逛，攤販掛起的一盞盞燈泡，從街頭一直延續至街尾，映照著一片熱鬧氣氛。

夜市規模雖然小，但吃的玩的一樣沒少。那年紀的我來夜市主要是為了玩。我最常玩彈珠台，是用塑膠板子撥動彈珠的那種，我喜歡彈珠擊出時摩擦軌道發出的聲音，而期待彈珠落進與上一顆同樣位置的心情更是難以言喻；還有沙畫我也很喜歡，光是用小湯匙舀起色彩鮮豔的沙子，看著沙子紛紛落下形成小沙瀑，就覺得樂趣無窮。

賣麵包的攤位是我們必定光顧的。麵包種類多，我偏愛草莓口味的木柴麵包，老闆娘知道我喜歡，總是多切幾片給我，回家後就當成睡前宵夜，或是隔天帶到學校當點心。

另外，算命攤養的幾隻白鳥，是最吸引我放慢腳步好好看一看的。小鳥們住在各自的木籠子裡，算命先生需要牠們的時候就選定其中一隻，打開木柵門，讓牠跳出來叼取面前的詩籤，然後犒賞牠幾粒榖物。小鳥啄食完畢會自行跳回籠子裡，至今回想起來仍覺可愛乖巧。

說來奇怪，夜市於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是我還坐在嬰兒推車裡，吸著奶嘴的時候。

當時夜市已繞完正準備回家，母親發現我的奶嘴不見了，她在我身旁翻了翻，又在地上找了找，就是不見奶嘴的蹤影。母親無可奈何，俯身笑著對我說：「哇，怎麼辦？奶嘴被魔鬼撿走了。」母親說被魔鬼撿走了，是為了嚇我，希望我不要惦記著奶嘴，但她不確定年幼的我能否理解魔鬼的意思，那些話多半是自言自語，結果沒想到我居然記住了。多年後母親問我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早就不吸奶嘴了，我說知道，因為奶嘴被魔鬼撿走了；母親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小夜市，是後來對它的稱呼。

忘了在國小幾年級，另外一條街上又有新夜市，而且更多美食及新奇的東西。這裡的食物開啟了我的味覺新視野，這是我第一次在夜市會吵著要母親給我買東西吃。而玩樂的攤位多了許多我沒見過的，如套圈圈、射氣球等等，不過令我失望的是，這裡的彈珠台不是板子撥動的，這種拉動彈簧擊出彈珠的感覺實在很差。

新、舊夜市後來我們以大、小夜市代稱，兩夜市雖然營業時間不在同一天，但大夜市攤位多，加上一周兩天，小夜市自然慢慢沒落，日後只要在大夜市逛的太開心，總會有種背叛了小夜市的罪惡感，我還是會央求媽媽帶我逛小夜市，因為那裡彈珠台是我喜歡的，還有木柴麵包，那是每個周末難忘的好滋味。

小夜市是什麼時候沒了，已記不得了，但往後每每經過那條街，腦中都會浮現無數個星期日夜晚，讓家人牽著手，一同東挑西選、逛過一個又一個攤位的情景。